接下來幾日,雲酈沒有再見陸霽,當然陸霽忙著米鋪的事,也沒空來尋雲酈。
在江州住的時間一久,明麵上又是商人,免不得新認識些人。
比如隔壁的鄰居,他們便是做米鋪生意的,家裡有個十六七歲的女郎,最近經常愛找雲酈說話。
雲酈雖不會每次都見她,但兩三次總要請她進來一回。
這日這位崔雪兒再度來訪,但明顯醉翁之意不在酒,嘮叨兩句,便提到裴鈺安:“秀秀,你哥哥愛好什麼?”
雲酈瞅著小姑娘春心萌動的樣子,便就說了些裴鈺安的愛好,反正就算這姑娘將裴鈺安了解的底朝天,也得不到他。
那姑娘聽罷,看著雲酈的眼神更加熱切。
兩人在花園涼亭裡有搭沒搭地說著,這時候卻有腳步聲傳來,崔雪兒循聲望去,頓時眸光發亮,站起身來,雲酈隨之而去,對上裴鈺安的眼,她臉上的笑容淡!去,僵硬地扯了扯唇角。
“徐公子。”崔雪兒臉色羞紅地說。
裴鈺安淡淡頷首,眼見崔雪兒又要開口,裴鈺安先道:“崔姑娘,在下有事和家妹商談。”
雲酈垂著頭,聞言也沒看裴鈺安。
崔雪兒雖不想走啦,但在心上人麵前還懷有幾分矜持之意,她看著雲酈道:“秀秀,明兒有空我還來找你說話。”
雲酈回以淺笑。
及至崔雪兒走出花園,雲酈眼神落在裴鈺安身上,沒什麼感情地問:“哥哥有何事?”在彼此的院子,防守嚴密,一般不會出現外來的仆人,可稱世子和奴婢。但花園中,便要謹慎注意自己的身份,隻能用兄妹相稱。
她態度公事公辦,裴鈺安眉心微擰,嗓音淡沉:“若是沒事,以後少和她來往。”
這時候,又有仆人匆匆趕來,門房說有客來訪,小廝看著雲酈躬身說:“陸公子說有事見姑娘。”
聞言,裴鈺安眸光定定地看著雲酈,卻見雲酈僵了下,然後淡淡地說:“就說我病了,需要靜養幾日,不便見人。”
小廝領命,離開退下。
雲酈看向裴鈺安,恭謹地說:“哥哥如果沒有彆的吩咐,妹妹就告辭了。”
裴鈺安手指重重地在石桌上敲了敲,嗓音略冷地道:“下去吧。”
雲酈便沒看他,施了個禮,轉身毫不遲疑地離開。
裴鈺安望著她的背影,旋即起身,腳步飛快地回了自己的院子。
常餘站在院子口,見裴鈺安麵色不善地歸來,之後便見自家主子坐在太師椅上,臉色沉沉,好像要隨時捏碎手中的翡翠茶盞。
常餘心裡好奇哪個人有本事讓好脾氣的主子生氣,但還是上前說:“主子,你讓屬下買的江景園的票屬下買著了,是在你說的位置。”
江景園的票貴,但花銀子買還是能買到第二天的,這次卻不同,主子讓他買的是在售的位置最好的包廂,江州的豪強巨賈不少,如今他隻是個外地來的絲綢商人,可不是京城裡的國公府世子爺,常餘花了好幾天功夫才買到這張位置最好的票。! 裴鈺安盯著那張票半晌,吩咐道:“去和雲酈說,明日去江景園看戲。”
常餘目光頓時奇怪:“主子,你是為了雲酈買的票?”
裴鈺安眉頭忽然一皺:“她如今是我的妹妹,我現在既是她的兄長,自然應當滿足範圍內的一些要求。”
裴鈺安目送他的背影走出,這時突然叫住他:“罷了,我親自去給她說。”
常餘愣了下,不過還是恭敬領命。
裴鈺安沉吸口氣,從常餘手中拿過江景園下旬的百戲票,往雲酈院中而去,他到達雲酈院時,雲酈正坐在葡萄架下,手裡拿著個繡繃,卻心不在焉的。
直到翠屏瞧見他叫了聲主子,雲酈才匆匆回神,扭頭向他看來,而後恭敬起身,行了個禮,態度疏遠。
裴鈺安指腹在石桌輕敲:“明兒去江景園看百戲,你那次不是說想看下旬的嗎?”
雲酈一怔,旋即垂頭應:“我怕是去不了了。”
裴鈺安神色微變。
雲酈聲音淡淡地道:“世子不是讓我近幾日稱病嗎?我今日才用不舒服要靜養的借口打發了陸霽,若是明日便康健地與世子去江景園,豈不是證明奴婢是騙陸霽的。”
“依奴婢之見,世子如今不應和陸霽生出隔閡。”雲酈很理智地講。
裴鈺安安靜了片刻,而後道:“那便去買過幾日的票,到時後再去。”畢竟距離下旬結束還有些時日。
雲酈嗯了聲:“一切都聽世子的吩咐。”
她態度恭敬乖巧,可那種疏離感卻又顯而易見,裴鈺安皺了皺眉,起身欲走,走了幾步,他忍不住回頭看雲酈,卻見雲酈立在翠綠的葡萄藤下,眸光虛無,仿佛整個人都沒有精氣神。
裴鈺安腳步頓住,突然開口道:“雲酈,你心地柔善,重情重義,陸霽並非歹人,我是怕你接受不了他的結局,與其這樣,不如一開始便保持距離,你知道嗎?”
“世子的好意奴婢自然明白。”話是這麼說,但眼睛裡一點光都沒有。裴鈺安不由走近雲酈,雲!酈依舊站在葡萄架下,不閃不避,距離雲酈隻有片刻距離時,他沉聲道:“可你在生氣。”
“奴婢沒有。”
“你有。”
見他態度堅決,雲酈聞言自嘲一笑,她抬眸看著裴鈺安:“奴婢是在生氣,但是在奴婢自己的氣,氣我是個隻能端茶遞水做點心的小丫頭,卻心比天高,不自量力。”
雲酈點頭:“世子自然沒這個意思,奴婢知道的,所以奴婢生氣和世子無關。”
“你……”
雲酈急急地打斷他的話:“世子,你給奴婢點時間,讓奴婢自己想清楚,好嗎?”
裴鈺安垂下眼,眸光落在雲酈略顯蒼白的臉上,似乎想說些什麼,但似乎又不知該說怎麼,最後他道,“既明日不去江景園,我明晚估計不能回來了。”
裴鈺安盯著她繼續說:“如今調查私鹽一事,陷入僵局,他戒備心強,不經曆三五年考驗,不可能將我納入私茶隊,所以我決定打草驚蛇,我計劃假裝發現他的私茶生意,之後用以要協他帶我去做私茶。”
雲酈一愣,而後垂眸道:“世子注意安全。”
裴鈺安定定看她幾眼,這才轉身離開。
雲酈目送他的背影離開,想到江景園的百戲,倒是頗遺憾地歎了口氣,聽陸霽說可是非常有意思。
翌日,裴鈺安一大早便出發,知他出門,雲酈對他的擔心真心實意的,她攻略他這麼長時間,眼看著人差不多喜歡上她了鎮國公世子妃的位置也未必不能收入囊中。
畢竟昌泰郡主隻有裴鈺安一個兒子,隻要他堅持非她不可,她又能給昌泰郡主生下長孫,想必昌泰郡主即使一開始不願,後來也會妥協的。
思及此,裴鈺安走後,雲酈真是默默為他祈禱一切順利。
是夜,裴鈺安沒有回來,雲酈躺在床上也是輾轉發側,夙夜難眠。
第二天天擦亮,雲酈便起床問翠屏,世子回來了嗎?
翠屏點點頭,但臉色卻很慎重。
雲酈放下玉梳道:“怎麼了?”
翠屏低聲說:“扁餘說世子是今天寅時過回來的,受了點傷。”
!雲酈眼神掃向翠屏,下一刻,她又努力讓自己顯得冷靜些,“傷的如何?”尾音有些發顫。
“是左胸受了傷。”左胸靠近心臟,是人體的關鍵部位,雲酈匆匆往外走。
泛著魚獨白的天空隻能投射並不明亮的光線,雲酈沒提燈籠,就著有些暗淡的早輝往裴鈺安的院子裡去。
因他已經回來半個時辰了,此時的院子已經很安靜,雲酈剛走進小院,便見正屋大門緊閉,明亮的燭光從窗棱門扉裡的透出些淡淡的紅色。
“姑娘。”從側廊過來的常餘看見她便打招呼。
雲酈看了眼緊閉的正屋,而後壓低聲音,對常餘問道:“他傷的如何?”
常餘揮揮手:“不妨事,就是點劃傷,扁餘已經給常餘包紮好了。”
雲酈唔了一聲,又瞥了眼緊閉的房門,她垂眸道:“既然世子傷的不重,且在休息,我便不去打擾他了,我回去了。”
“姑娘,主子請你進去。”才走到院門口前的石階前,雲酈聽到背後房門推開的聲音,而後是扁餘的聲音。
她垂著的眸裡閃過一道暗光,片刻後她扭過頭,看著站在正房門前的扁餘,低聲道:“我還是不打擾世子休息了。”
作者有話要說:“進來。”屋子裡響起男子低啞的聲音,許是因距離略微有些院,在秋風輕搖的黎明,便多了幾分繾綣。
雲酈默了默,而後低著頭走進正屋。
扁餘站在門外合上門,常餘見狀奇怪地問:“你乾嘛關門,孤男寡女共……”
話沒說完,便被扁餘嫌棄的捂住嘴巴。
雲酈回眸瞧了眼閉上的門,而後抬眸看向裴鈺安,裴鈺安此時坐在貴妃榻前,穿著黑色的褻衣,因領口微鬆,隱約可瞧見內裡露出白色繃帶,不過他的氣色尚可,可知常餘說的並非假話。
她低聲叫了句世子爺,然後問:“不知世子爺叫奴婢進來有何吩咐?”
聲音一如既往的毫無起伏。
裴鈺安便覺得胸口的刀傷有些發疼,他捏了捏鼻骨,半晌沒出聲。
雲酈便安靜地站在原地,從裴鈺安的目光看去,能瞧見她瘦削單薄的下巴,似乎……比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