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怎麼的,蕭清醞倏地踉蹌了一下,總覺得自己的心跳快得不正常,整個人眼前也恍惚起來。
她仿佛產生了幻聽。
是幻聽吧?
她都還沒有親自對付她,東廠怎麼就著了?那她呢?那司月魄呢?!
也葬身火海了嗎?!
這一刻,跪在地上的小太監卻不敢發出聲音,隻偷偷往上瞧一眼,竟看見身著鳳袍的女帝整個人像失了魂一樣,再沒有往日的精氣神。
如同燈儘油枯,即使還有著年輕的皮囊,魂卻不在了。
她哆哆嗦嗦垂下頭,終於又咬著牙喊出一句:“陛下,您節哀!”
也就是這麼一句,仿佛瞬間將蕭清醞喚醒,她竟再也沒管屋裡的瓶瓶罐罐,猛地一個健步就衝出了正德殿。
“備馬!”
她雙眼已經赤紅,心臟的抽痛感越來越明顯,連手都是抖的,隻給溫瑰留下了一個慌張的背影。
躺在床上的溫瑰眼睜睜看著她離去,已經痛得渾身都是汗,意識也越來越模糊。
她的心臟如同被萬蟻啃噬,絲絲縷縷的疼痛感蔓延到全身,渾身更是徹骨的涼,像是被冰封在海底深淵,漸漸呼吸不過來,隻剩了絕望。
可她仍舊撐著身子想爬起來,她不願意相信司月魄在那火海之中。
對方是妖,怎麼會死呢?
她那麼狡猾,一定已經逃之夭夭!
她要去看看,她要見到她......
溫瑰恍恍惚惚間已經下了床,卻又在下地的那一瞬間雙腿一軟,猛地摔在了地上。
她腦中仿佛一陣嗡鳴,視線越來越模糊不清,如同水霧彌漫,遮住了她的眼,伴隨著心臟的劇痛感,徹底喪失了意識。
.......
整個東廠都已經被大火所籠罩,以往輝煌得如同宮殿的屋子如今全部在烈火中灼燒,冒出滾滾濃煙。
蕭清醞駕馬駛來,看到這樣的場景險些從馬上摔下。
衝天的火光在她眼中逐漸放大,仿佛氤氳出一層霧氣。
她勒馬停在東廠前,又渾身發顫地翻身下馬。
大批圍在外麵的士兵看到她來,連忙下跪迎接:“恭迎聖安!”
可她卻恍若未聞,隻是滿眼通紅地看著眼前滔天的火勢。
“誰乾的?”
好半響,她發出嘶啞的聲音,心臟陣陣抽痛,如同被螞蟻啃咬,渾身更是如墜冰窖般寒冷。
她也不知道自己怎麼了,明明不是盼望著司月魄死的嗎?
可此時卻又仿佛處於崩潰的邊緣,心口處痛得要命,不隻是被螞蟻啃咬般的鈍痛,還有如同被刀割一般的劇烈刺痛。
她咬著牙,幾欲要吐出一口血來,卻硬生生忍下喉中的血腥,朝沉默著的士兵們沉沉道:“我問你們誰乾的?!”
見她似乎要發怒,其中一個士兵才猛地跪下,顫聲道:“啟稟陛下,是王將軍......”
可士兵的話剛落,東廠裡似乎就忽然爆發出一陣慘叫聲。
聲音很小,卻瞬間吸引了蕭清醞的注意。
她心臟狂跳起來,急切和焦躁讓她渾身止不住戰栗,讓她連忙朝一旁的士兵們暴怒道:“先把她給朕綁住!其餘人過來滅火!”
“聽到沒有?!”
“是!!!”周圍瞬間響起巨大的附和聲。
但士兵們隻以為陛下是恐怕火勢更大波及到平民所以才讓她們滅火,卻萬萬沒想到身著風袍的女帝會義無反顧地立刻衝進火場。
“陛下!!!”
現場瞬間亂做了一團。
蕭清醞則啞聲怒吼:“少廢話,跟朕進來救人!司大人若有事,朕就要了她王禕的命!”
她一定不能有事,一定不能死在這裡,她隻能死在她的手上!隻有她能傷害她!
而且,她不是妖嗎?!她怎麼會死在這裡呢?
她若是死了,她就將她挫骨揚灰!!!
蕭清醞拚命奔向傳出慘叫聲的大殿,周圍熱浪滾滾也毫不在乎。
她離大殿越來越近,越來越近……那慘叫聲也聽得越來越真切。
為什麼,那麼像司月魄的聲音?!
那一刻,她竟看到被火舌吞噬的窗紙上照影出女人被巨柱砸倒的影子。
慘叫聲,有很多人的慘叫聲,她們被活生生燒死,或被倒下的東西砸死。
司月魄的聲音摻雜其中,最終竟轉變為一陣淒厲的狐狸叫聲。
而這時,蕭清醞已經吐出了一口血,她雙眼赤紅,渾身顫抖,眼中不知被什麼給浸濕,遮住了她的視線,她心臟更陣陣抽痛,痛徹心扉,竟毫不猶豫地衝入了火海。
“司月魄真的是妖孽!這真的是妖孽!”
而聽到那聲音的士兵們則紛紛懼怕不已,又大喊著追上去:“陛下!陛下彆進去!”
大殿的門上全是被灼燒的黑色,卻根本打不開!
是被人鎖上了。
在滾滾熱浪和嗆人的煙霧中,蕭清醞仿佛已然瘋魔,命人一起將門狠狠撞開。
門砰地一聲倒下,門後是無數道燒焦的屍體,砸起滔天的煙塵,屋裡的火舌更迅速襲來,仿佛要將人灼燒殆儘。
士兵們紛紛咳嗽起來,後退數步,卻不料竟看到那位孱弱的女帝義無反顧地衝進了火中。
反應過來想拉住,已是來不及,猝然燃燒起來的大火已經將女人的身影吞噬了個徹底。
瘋了,瘋了!!!
這樣衝進去必死無疑。
誰也沒想著要衝進去一起送死,隻歎女帝一死,正德朝又得陷入風雨飄搖的境地。
......
而那已經一片狼藉四處是烈火的大殿之中,蕭清醞不斷咳嗽著,咳出血來。
原來不知不覺間,她已滿臉是淚。
為什麼,為什麼要衝進來......
可能連她自己也不知道。
她隻知道自己要死了,心疼得要死。
那種感覺不是毒藥的作用,而是心碎的感覺,疼得她快要窒息。
她渾身顫抖著,恍恍惚惚又踉踉蹌蹌地躲開各種雜物,期間摔了好幾跤,逐漸呼吸不過來,眼前視線也越來越模糊。
直到她忽然看到不遠處倒塌的柱子,心臟猝然一抽,便頂著烈火的灼燒衝了過去。
火焰點燃了她的風袍,舔舐著她的肌膚,她卻仿佛麻木一般,看到了柱子下焦黑的小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