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第 42 章(1 / 2)

殿內靜得落針可聞,所有人都不由得看向那個跪也跪得脊背挺直的女子,她戴著琳琅的步搖,宮裙華貴精致,那張臉千嬌百媚,一顰一笑皆是風情,宮中無數人想效仿而不得。

但凡進宮者,都曾聽說淑妃衝冠後宮,可誰能料到淑妃和陳妃之間還有這樣一段往事?

淑妃的眼神直直向她刺來,陳妃下意識躲閃開,心虛地不敢和她對視。

淑妃口中諷刺地說著疏忽,但陳妃和淑妃都心知肚明,那根本不是疏忽,不過是嫉恨之下的有意為之,那時淑妃不過王府中一個位低言輕的侍妾罷了,陳妃要拿捏她易如反掌,淑妃連反抗的能力都沒有。

半晌,不等陳妃繼續狡辯,陸煜彎腰將淑妃扶了起來,他什麼都沒有說,可這個舉動卻表明了他的態度,陳妃怔住,失聲痛呼:

“皇上?!”

濃烈的不安倏然升上心頭,陳妃驚恐地看著皇上將那賤人扶起來,陳妃知曉皇上後來寵愛淑妃,可女子總有些敏感,往日,她可以很清晰地感覺到,不論何時,哪怕皇上明麵再寵愛淑妃,實際上總偏心她些。

可現在,陳妃忽然沒有任何把握。

心中的不安讓她下意識地吞咽了下口水,劉安派人搜了嫻泠宮,的確在陳妃床榻下的暗格中找到了幾盒紅花,和在劉寶林殿內找到的紅花一模一樣,連同外裝的木盒都沒有區彆。

事情的脈絡似乎一目了然。

陳妃怔然地看著那幾盒紅花,忽地,狠狠打了個寒顫。

陸煜也冷冷地看向陳妃:“你還有什麼要狡辯的?”

陳妃從驚嚇中回神,她不敢置信地盯著那幾盒紅花,拚命地搖頭:

“皇上!這根本不是臣妾的!臣妾沒有說謊!是有人栽贓臣妾!!您信臣妾一回啊!!”

陳妃隻覺得一股惡意朝她襲來,她驚悚地盯著那幾盒紅花,沒人知曉,在劉安說從她床榻下的暗格中搜出紅花時,陳妃有多震驚。

她殿內的確藏有暗格。

可她根本沒有在暗格中藏有紅花,謀害皇嗣,還將罪證留在殿內,她再蠢也不會乾這種事!

殿內有暗格一事,隻有她和佳春知曉,哪怕陳妃對佳春偶有嚴苛,但她心中清楚,再借佳春一百個膽子,佳春也不敢背叛她。

可如今,這種隱秘的事都被人發現,隻代表了一件事,她殿內伺候的宮人中有內鬼!

陳妃隻要一想到她平日中的吃喝住行都被旁人掌控在手中,她就狠狠打了個冷顫,今日那人可以在她殿內藏有紅花,讓她百口莫辯,那是不是想取她性命也易如反掌?!

對於陳妃的辯解,陸煜隻是厭煩地移開了視線,但他頓了頓,沒有開口。

顧晗知曉他為何停頓,這世上沒有人是可以肆意而為的,哪怕身為皇上也同樣如此,甚至可以說,正因為他坐在了這個位置上,他才要考慮更多。

處置一個後妃很簡單,可這個後妃牽扯到當今唯一一位皇嗣,皇上就不得不慎重。

陳妃最大的籌碼就是皇嗣,其次就是陳家,如今陳家許是成了弊端,隻要再添一把火,就足夠逼皇上做決斷了。

此時,劉寶林終於不再嘴硬,她也意識到陳妃自身難保,怎麼可能保住她?

她連滾帶爬前行幾步,抓住皇上的衣擺,狼狽道:

“皇上!嬪妾是冤枉的!全部是陳妃指使嬪妾,嬪妾根本不知道陳妃要做什麼,她隻讓嬪妾借她宮人一用,陳妃比嬪妾位高數品,嬪妾根本不拒絕!”

她七嘴八舌的,既然選擇背叛,那她必須將陳妃壓死,她東張西望,當視線看到顧嬪時,她眼睛倏地一亮。

顧晗幾不可察地挑了下眉梢,她已經猜到了劉寶林想要說什麼。

果然,下一刻,劉寶林就急忙道:

“對!還有顧嬪!那日嬪妾會衝撞顧嬪,就是因為陳妃指使!嬪妾和顧嬪無仇無怨,怎麼可能以上犯下地做出這種事?!是陳妃派人告知嬪妾,顧嬪每日的路線,知曉顧嬪總會躲涼順著涼亭處走!才會叫嬪妾在那時動手!”

“陳妃嫉恨顧嬪美貌,一直想要顧嬪的命!就連那次顧嬪宮中被人下了藥,雖然嬪妾不知為何最後查出的凶手是何修儀,但陳妃肯定也在其中動了手腳!”

劉寶林說得斬釘截鐵,涉及到顧晗,眾人不由得看向顧晗,卻隻見顧嬪怔然地看向陳妃,臉上皆是茫然和無措,似根本不曾料到這件事會牽扯到她。

顧晗無措地看了眼陳妃,絞著手帕,抬眸看向皇上,怔怔道:

“為何……”

這件事過去了數月,顧晗乍然得知消息,恨意也升不起幾分,隻剩下震驚和茫然,陸煜看向女子,再掃向百口莫辯的陳妃,不由得越發生了厭煩,他冷然開口道:

“陳妃謀害皇嗣,迫害妃嬪,死不悔改——”

定罪的話才說了一半,殿內忽然響起急促的跑步聲,將陸煜的聲音打斷,眾人也驚訝地朝殿外看去,就見皇長子慌裡慌張地跑進來,小臉上掛著淚痕。

他一進來,就看見母妃跪在殿內,臉頰帶血,他嚇得眼淚撲棱棱地掉,在看見他出現的時候,陸煜的臉色就徹底黑了下來。

陸明豐撲進了陳妃的懷中,陳妃似有了底氣,顧嬪不著痕跡地收回視線,也徹底放下了心。

陳妃摟著陸明豐,哭得悲慟傷心,陸明豐捧著她的臉,不斷替她吹著氣,哭得幾乎喘不過氣來:“母、母妃不疼……”

陳妃悲從心來,哭得越發傷心,陸明豐忽然看向父皇,他哭著喊:

“父皇打母妃,父皇壞蛋!”

劉安聽得一哆嗦,他忙上前要拉開皇長子,口中道:“哎呦,我的小主子,這話可說不得!”

陸明豐拚命掙紮,摟著陳妃的脖頸,對著劉安拳打腳踢,哭聲越發尖銳:

“放開我!放開我!不許動母妃!”

劉安哪裡還敢碰他?他偷偷回頭瞄了眼皇上的臉色,無聲地打了個冷顫。

陳妃母子二人抱在一起,哭得上氣不接下氣,活生生就似被迫害的小可憐一樣,殿內陷入一片死寂,顧晗和眾人一樣,大氣都不敢喘一下。

陸煜冷眼看向陸明豐,他的長子哭得上氣不接下氣,小身子因哭得太厲害而顫抖,他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心中的冷意卻越發冷冽。

他可以接受膝下子嗣不豐,卻絕不允許他的皇嗣淪為後妃爭鬥的武器。

在所有人都以為皇上會心軟時,陸煜開口了:

“將皇長子拉開。”

劉安驚訝,他是知曉皇上對大皇子有多看重的,但他不敢耽誤,給宮人使了個眼色,幾個宮人上前,將大皇子拉開。

大皇子虛為六歲,實際上不過四周歲尚未到,若非先前劉安心有顧忌,他那個小身板根本無力抗衡,陳妃想攔,但皇上在一旁盯著,她根本不敢有所動作,況且,幾個奴才壓著她,就算她真的想攔,也攔不住。

皇長子的嗓子都快哭啞了,也沒能阻止自己和母妃分開。

一時間內,殿內隻剩下皇長子的哭聲。

陸煜彎下腰,和他平視,陸明豐終究記得他是誰,心中對他獨有一分憧憬和怵懼,哭聲漸漸停了下來,他抽噎著看向父皇。

他在上書房,讀了書,和尋常的四歲稚童終究不同,他小身子一抽一抽地問:

“為、為什麼……父皇、為什麼……這麼對、母妃?”

陸煜拿著手帕,替他擦去淚痕,陸明豐卻哭得越發厲害,陸煜不厭其煩地替他擦淚,垂眸平靜地問他:

“父皇記得,豐兒曾說過做對事要獎,做錯事要罰,對不對?”

陸明豐曾寫了一張字,和父皇要求多吃一盤糕點,用的就是獎賞分明的理由,陸明豐也記得這件事,他順著父皇的思路,不由得怔怔點頭。

陸煜看向他的長子,他一直對這個長子抱以厚望,哪怕現在也不例外:

“你母妃三番四次要害你弟弟性命,你說,可該罰?”

陸明豐愣住。

他隻知道,有人告訴他,父皇打了母妃,若他來晚了,母妃可能就沒了性命,他一路慌亂跑來,卻根本不知父皇為何要罰母妃。

他一直想要個弟弟妹妹,所以在渺美人剛有孕那日,他才會連覺都不睡,興衝衝地跑去問母妃這件事。

可現在,父皇告訴他,母妃要害弟弟性命。

陸明豐不明白,為什麼?

陳妃捂著嘴,她是真心疼愛這個長子,見皇上這麼逼他,頓時痛心疾首,她哭聲搖頭,陸明豐視線越過父皇,放在母妃身上,他用他淺薄的是非對錯,怔怔地回答:“該罰……”

但下一刻,他忽然哭得凶狠,他抽噎著說:

“可、可她是母妃……”

他搖著頭,不知自己在說什麼,可他記得一件事,那是母妃,自他幼時就疼愛他入骨的母妃,未出世的弟弟終究不如母妃重要,是非對錯有時也可以讓步。

陸煜沒有再問他,他抬手,將陸明豐攬進懷中,現時人總講究抱孫不抱子,這還是他第一次抱陸明豐,陸明豐趴伏在他懷中,哭得很凶很凶,他一抽一抽地重複:

“她、是母妃,父皇……求父皇……”

陸煜撫著他的後背,陸明豐看不見他的神情,隻能聽見父皇堪稱溫和的聲音:“父皇知道。”

可顧晗等人卻看得清清楚楚,皇上看向陳妃的神情格外薄涼,他不曾因為皇長子的哭求有一分心軟,他依舊用溫和的聲音說:

“所以,父皇不會處死母妃,隻不過做錯了事,總該受到處罰,父皇貶其位,豐兒日後還可以見到母妃。”

陳妃本一直對著皇上搖頭,求他不要對陸明豐說這些,可在皇上話音落下時,她就眼神呆滯地渾身癱軟,她一直知道皇上狠心,但從不知曉這份狠心落在自己身上時,會叫人這般絕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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