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個同事耍寶,跑過來對她鞠了好幾躬,歡聲笑語再次回到化妝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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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著自行車進門,看到母親坐在院子裡,麵前擺著一個大木盆,裡麵裝著浸透的深粉色牡丹花床單,聽到鏈條聲,抬頭露出笑容,“怎麼樣?”
“選上了。”白露珠聲音輕快,到了家裡才泄露內心的雀躍。
“真的?”葛嫦慧雙手伸到盆裡,快速洗乾淨手上的泡沫,甩了甩手上的水,拎起圍裙擦乾,繞著正在停車的女兒轉圈,“就確定你演吳瓊花了?電影紅色娘子軍裡的吳瓊花?”
“就是那個吳瓊花,選上了,你女兒白露珠選上女主角了,真的,比白珍珠還真!”白露珠一口氣回答完母親接下來還會再問的問題。
拿起車籃子裡的布袋,掏出補丁演出服,扔到洗衣盆裡,“跳舞的時候出了一身汗,正好一起洗了吧。”
葛嫦慧快步走過來撿起半濕的衣服,抖了抖水,“這床單掉色看不到嗎?跟你爸一樣喜歡亂扔衣服!”
聽到熟悉的嘮叨,渾身肌肉徹底鬆懈下來,疲憊席卷全身,同時出汗後的輕盈感又從骨縫裡充斥四肢百骸。
白露珠轉了轉脖子,脫掉棉衣外套掛在衣架上,打開大衣櫃的門,拿出換洗衣服走進衛生間洗澡。
洗完一身輕鬆,拿冷霜擦在臉上,做皮膚清潔,搓了一兩分鐘,再拿香皂洗淨,看著鏡子裡重新煥發的自己,拍了拍臉頰,笑道:“你真棒!”
剛才急著洗澡,都沒注意到飯桌菜罩底下擺了做好的菜,揭開罩子,牛肉香氣撲麵而來。
切成麻將大小的牛肉冒著熱氣,沒放任何素菜,八角桂皮等大料燉出來的紅燒牛肉,色澤紅潤,軟爛入味,既有營養又不會長脂肪,是她的最愛。
但因平時牛肉難買,吃的機會不多,父母定然費了一番心思弄來燒好,等她競選完到家就能吃上。
一碟子紅燒鯽魚,蝦米燉雞蛋羹,芹菜炒肉絲,色香味俱全,勾人食欲。
“我爸今天回來吃吧。”看似疑問句,口吻卻是肯定句,白露珠捏了一塊牛肉放嘴裡,肉香濃鬱,好吃到渾身疲憊瞬間散去,忍不住眯起眼睛儘情品味。
“前麵都回來過一趟了,家裡沒酒,又到供銷社打酒去了。”葛嫦慧將床單放在搓衣板上用力搓著,頭也不抬道:“你拿勺子先吃雞蛋羹,今天肯定出了不少汗,得儘快補充營養。”
從小送女兒去學跳舞,聽老師說了不少關係到健康的事,比如費了大量體力後,得儘快將消耗掉的補回來,多年來一直記在心裡,每天一個雞蛋羹沒間斷過。
白露珠嘴裡嚼著肉習慣性點頭,從廚房碗櫃裡拿了一個勺子,端起雞蛋羹坐到門口凳子上,一口一口吃著香嫩軟滑的雞蛋。
葛嫦慧偏頭笑問:“競爭厲害吧?你們團裡那個厲害的顧佳夢,也輸給你了?”
“都說贏了。”白露珠舀了一勺塞到嘴裡,沒打算說上午團裡發生的事,免得父母多想睡不著覺。
葛嫦慧嘴角高高翹起,更加賣力搓著衣服,“閨女真厲害,媽給你獎勵,你想要什麼?”
“都多大了,還要獎勵。”白露珠舀了一勺雞蛋遞到母親嘴邊,“你幫我把衣服洗了,就是給我的獎勵,吃一口?”
“你吃,媽不吃。”葛嫦慧將被單拿起來擰乾水,混著粉色的泡沫飛濺到一旁的演出服上,緩緩化為水滴。
白露珠塞到自己嘴巴裡,稍微吃一些,填了那一陣的饑餓感便停下來,把剩了一半的雞蛋羹放回菜罩底下,蓋好之後,走到院子裡。
從牆角拎起小時候一直用的澡盆,拿著自來水管衝洗一遍,再裝個八分滿,關掉水龍頭走到母親旁邊,被單浸了水增加好幾倍分量,一個人擰的話特彆費力,兩個人分彆拽著一邊被角再擰就容易很多。
擰完臟水,拿著麻花一樣的被單放進裝滿清水的澡盆裡,搓洗幾下,水質頓時變得渾濁,拎著被單中間部分在水裡使勁搖了搖,水花四濺,要不是雙腳躲得極快,鞋子得濕了一半。
“都要吃飯了,怎麼還洗上被單了。”
衝洗第二遍的時候,白越明騎著自行車回來,人還沒下車,聲音就先到了。
將車停好之後,脫掉外套,卷起毛衣袖子,走到女兒身邊接過被單,“你沒力氣擰不動,讓爸來。”
白露珠沒鬆手,幫著父親一起擰乾被單,再掛到晾繩上鋪平,拽著角使勁抖了抖,將皺褶儘量都抖平,再撣幾下,這才結束。
“還有露珠剛還回來的演出服,都是汗,搓幾下就行了。”葛嫦慧將洗好的衣服丟到漂洗完第二遍的盆裡,對丈夫道:“你搓幾下,再換水漂一遍晾起來,我去盛飯。”
白越明從來不會拒絕做家事,在部隊做內務都習慣了,立馬蹲下身將女兒的演出服拎起來搓洗。
白露珠洗了手回到房間,打開百雀羚小藍罐護膚脂,挖了一些到手背上,再輕輕揉進微紅的皮膚裡,冬天的自來水不如井水溫熱,漂洗衣服也不值當再添熱水,因此洗完之後手被凍得通紅。
外麵傳來父親的聲音:“露珠,我還沒問你,女主角的事怎麼樣了?”
“吼什麼吼,生怕彆人聽不見?”葛嫦慧雙手各端一隻飯碗,聽到丈夫叫得大聲,搶先搭話。
白越明轉頭看了一眼媳婦的臉色,多年默契得出答案,喜氣洋洋走進客廳,“我閨女真棒,爸爸就知道你一定能行,遲早能當上女主角!”
“你又知道了。”葛嫦慧瞟了一眼丈夫,將碗放在桌上,揭開罩子,“快點吃飯,菜都快冷了。”
白越明打開餐櫃,從下麵摸了一瓶白酒出來,美滋滋道:“今天是閨女的大喜日子,我得喝兩盅慶祝慶祝。”
葛嫦慧對著女兒一笑,“你爸可算找著一個正兒八經的喝酒理由了。”
白露珠起身到廚房幫父親的固定白瓷酒杯拿出來,“爸,一杯不準多。”
“平時就一杯,今天大喜日子一杯哪裡夠,我要一醉方休!”白越明瀟灑揭開酒瓶蓋,瓶子底提到最高,白酒嘩啦啦的往杯子裡倒。
“不得了了你!”葛嫦慧拿筷子敲了敲碗,表示警告。
白越明倒了滿滿一杯,眼裡的笑意如同酒杯裡的酒都快慢出來了,“行,一杯半,你們娘倆兒都不喝酒,要是祺深在,還能陪我喝兩杯,分享分享喜悅。”
提到女婿的名字,葛嫦慧才想起女婿之前打過電話來,加了一塊牛肉給女兒,“下午我上班的時候你跟我去一趟門市,給祺深回個電話,九點多的時候就打電話過來問過,你有沒有消息,省得他上班不踏實。”
“行,我打過去讓他打回來,不然用門市電話其他員工會有意見。”
打過去要錢,市內電話接聽免費。
母親雖然是銷售主任,但廠裡有不少人盯著,尤其是一些沒爭過她的男人們,本來就心有意見,一個不注意就會被當成把柄。
吃完飯睡了一覺,將精神補了回來,整理包裡同事們給的票和錢,單獨分開裝在皮包夾層裡,將外套披上與母親一起前往家具門市。
電話都熟記在心,撥了電話到航天分所總務處,說清楚自己是賀祺深對象,讓他回過來。
沒過幾分鐘,電話就響了起來,白露珠接聽:“喂。”
那邊傳來賀祺深的聲音:“我都等你老半天了,飯都吃不下。”
“你急什麼,又不是你比。”
“要我自己比,我一點都不會著急,你比我重要多了我當然著急,怎麼樣?選上了嗎?沒選上也沒關係,肯定不是你的問題。”
白露珠不自覺嘴角彎起,“選上了。”
“我就知道你肯定能選上,沒人比我更了解你。”賀祺深的聲音興奮又得瑟:“恭喜啊,這兩天你要不要來一趟市裡?前陣子裝修的百貨商場開門了,裡麵多了好幾個櫃台,好些布匹和化妝品,你來看看?”
白露珠不為所動:“我哪有時間,最近都要忙著練習,四月底要忙著演出。”
“就來一天都不行嗎?”賀祺深語氣急切,“我還想讓你來看看房子,申請批下來了,你不來看看家具怎麼擺?還有牆,牆也要刷顏色,得提前刷完晾著,大事小事一堆,新房子你總不能都交給我吧?”
“這麼快就申請下來了?”白露珠思考一會,想到正好要幫同事們買化妝品,縣城百貨商場就那麼點東西,不如到市裡去挑選,“行吧,明天團裡要開會,我後天過去。”
賀祺深一聽開心壞了,聲音拔高好幾倍:“太好了,我和人調晚班,早上到車站去接你。”
掛掉電話,與母親聊了幾句,門市客人一向很多,不能耽誤她上班,背起包往外走去。
沿街慢慢溜達,商場裡的東西如數家珍,沒有新意,又沒什麼店鋪可逛,午後沒風,太陽曬得渾身暖洋洋的,感覺到內心深處藏著的陰霾,自從跳完舞後消失無形,渾身輕鬆。
經過一家修車店時,突然被人叫住,“四妹,沒上班?”
白露珠回頭,看了到幾日不見的於錦康,頓住腳步,“三姐夫,什麼時候回來的?”
於錦康掏出一毛錢紙票遞給修車師傅,推著自行車走到她身邊,“我第二天就回來了,你三姐可受大罪了,那村子正在扒大河,每天一大早五點就得提著鍁上工,住的是黃泥大通鋪,吃的是雜糧窩窩頭,每天能有一頓水煮大白菜就算好夥食了,一丁點油水都沒有,前兩年下鄉的知青都餓得乾巴瘦。”
吃到一半,點了一支煙叼在嘴裡:“我走的時候,你三姐眼睛腫得像核桃似的,聽說哭了一夜,這年頭,思想覺悟這麼高的女人真是少見。”
最後一句話看似誇讚,實則嘲諷,白露珠自然聽出來了。
她不關心堂姐到底過的什麼日子,倒是想知道於錦康真正下鄉的目的達到沒有,狀似不經意問:“那邊有三姐熟人嗎?日子這麼苦,要是沒一個相熟的人多多照顧,能堅持得了一年嗎?”
於錦康吐出一口煙霧,眼神慢慢變冷,“我給大隊書記和生產隊長各送了一條大前門,請他們好好照顧你三姐,日子嘛,自己選的,下鄉哪能不吃苦,要是不苦,商品糧哪會那麼吃香,你說是吧?”
這次去沒發現有什麼不對勁。
柳葉村太窮了,他借住在最富裕的村支書家裡,光禿禿的床板鋪著稻草,連條被單都沒有,更彆說被子了。
要不是他穿了一件軍大衣過去勉強當被子蓋,夜裡能被凍死,他倒是想多待兩天看看到底有什麼蹊蹺,實在忍不了條件,隻能趕了回來。
除了給村乾部送了煙,還收買了一個人,答應給他一個月五塊錢工資,補貼發電報的錢,半個月一次給他通知消息。
給村乾部送煙,也不是為了讓他們多照顧白珍珠,還是讓他們好好折騰折騰她。
走的時候他留了話,平時一定得看緊了,尤其在道德方麵,要真出什麼醜事,一定把他們整個村鬨到人民日報,讓全國人民都知道。
白露珠懂得男人要臉麵,明明有所懷疑卻絲毫不透露,問了也白搭,轉了話題:“三姐夫都給乾部送煙了,想必三姐的日子一定會好過很多,不愧是廠裡隆重表揚的模範好男人。”
提起這事,於錦康露出一些真心笑容,有了這個名號,廠裡提乾的反對意見都少了不少,這段日子也沒算白忙,“四妹,平時有啥事儘管跟三姐夫說,能幫上忙的絕對百分之兩百幫,不會有二話。”
白露珠客氣一笑,說了幾句告彆寒暄的話,兩人從四岔路口分開。
鄉下那邊有了於錦康緊盯不放,她隻需要隔三差五關注他的動靜,但是少了一番力氣。
心裡也明白,白珍珠和未來商業大佬宋清源是本書的男女主角,一般會自帶主角光環,又有普通人沒有的超能力,人生肯定有常人沒有的奇遇。
而自己身為女主的對照組,命運緊緊相連,她必須要做的是讓自己儘快強大起來,才不會任人宰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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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上吃了母親煮的紅糖荷包蛋,胃裡暖呼呼的騎著自行車去上班,正好是早高峰,一路上清脆的鈴鐺聲此起彼伏,低碳生活,內心充滿幸福與滿足感。
冷梅送進醫院一晚上,不知道什麼情況,依白露珠看,那腳踹得不輕,就算還能跳舞,你也要養個一年半載。
門衛朱師傅剛好從後巷往外走,白露珠下車打一聲招呼:“朱師傅早,怎麼從這裡出來?”
朱師傅笑道:“這不是經過昨天的事,團長讓我每天晚上過來巡視一遍,天氣轉暖之前,不能再出現地上結冰害人滑倒摔傷的情況。”
白露珠點了點頭,往前看了一眼,發現地麵乾燥,明顯被人清理打掃過,還撒了一些石灰粉。
“朱師傅辛苦了,昨天的事有沒有消息?”
朱師傅麵色略帶猶豫,單位工作最忌諱在正事上多嘴多舌。
但想到每天上班小白都會熱情打招呼,偶爾去外地演出還會帶一些小東西回來送給他,更何況昨天發生的事全團上下都知道了,是受害人之一不說,還提供了很多證據。
如此一想,湊近低聲道:“據說是理應外合,把外麵廠裡的人帶進來了,我都被叫去問話了,真倒黴,我平時嚴防死守,有陌生人不把家底問個清楚絕對不會讓他進門,幸好團長知道我的性格,不然我這職位都不一定保得住。”
昨天說鋼鐵廠隻是一個猜測,沒想到真的跟她猜的大差不差,點到為止,白露珠沒有進一步問,客氣道:“那朱師傅你忙,我先進去了,還等著開會。”
“行行,快進去吧。”
幾步地不值得再騎,白露珠推著車進入後巷,停車的時候正好遇到從頭包到腳,露出兩隻眼睛的陸敏敏。
對方一見到她連連“哎”了好幾聲,摘掉棗紅色毛線手套,伸進棉襖兜裡掏出疊起來的手絹,解開後將裡麵的錢票拿出來,笑道:“趕巧遇到了,十塊錢,幫我帶一瓶粉底液,還有這個奶糖,辛苦費哈哈。”
白露珠將自行車停好,“怎麼在這就給了,到裡麵吧,正好我也想把大家給的錢都記在單子上,省得到時候記岔了。”
“本來就麻煩你辛苦,不想再拖拖拉拉耽擱你時間。”陸敏敏又將錢包回去,“那我等一下再給你,走,一起進去。”
將皮包從車籃子裡拿出來,兩人一起並肩走進後門。
今天來的早,很多人還沒到,白露珠到服裝間找張部長借了紙筆,回到化妝間挨個記昨天收到的錢票和每個人想要買的東西。
等記錄完昨天的,這才把陸明明的錢票接過來寫上。
舞蹈演員們每天上班都是下意識往服化部門走,不用特地到哪裡等著,沒過多久,所有人到齊,需要帶化妝品的都把錢票交了過來,對著她說了一籮筐的感謝話。
人多話題就來了,大家都關注昨天的結果,隻是誰也沒個確定答案,知道顧佳夢的身世後,都把眼神往她那邊瞟。
顧佳夢解開大衣扣子,拿掉裡麵的藕色絲巾,“都看我做什麼,我也沒收到消息。”
眾人麵帶失望,還以為此事關乎顧佳夢的懲罰,她肯定很在意,會去多方打探,沒想到看起來根本一點無所謂,失望之餘,又感覺到彼此之間的差距。
這種差距是來是家庭,換了彆人攤上這事,早就嚇得連覺都睡不著。
當然,反過來一想,也沒人敢像顧佳夢一樣趕上去踹人,即便那個人是破壞者。
白露珠疊起清單放到皮包裡,“許清紅和汪若欣她們怎麼樣了?有消息嗎?”
陸敏敏歎了口氣:“我昨天走的晚,正好看到汪若欣回來找團長,鬨了一通,臉短時間內好不了,被團長勸回家休息了。”
白露珠了然,回來了又能怎麼樣,失去機會便是失去了,她上輩子也是如此。
陸敏敏猶豫了一下開口:“不過,聽汪若欣說許清紅傷的很重,腳腕直接骨裂了,得休息一段時間好好養著,還說等紀檢調查清楚,除了賠償,決定去公安局繼續告冷梅,要讓她坐牢。”
作者有話要說:100紅包,截止明天更新~
從明天開始,早上九點更新哈,穩定日九日萬~麼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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