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第 30 章(1 / 2)

外麵傳來議論聲,最後劉英蓮沒讓母女三人回職工大院,防止周圍人說閒話,也防止招娣大伯那邊找上門來鬨。

白露珠和母親走回家裡的時候,還被街坊鄰居們拉著問知不知道怎麼回事,兩人裝作剛下班回來,摸不清楚狀況糊弄過去。

剛踏進大門,白越明也從外麵回來了,沒先問兩人怎麼這麼晚才回來,反而急著分享自己打探到的事情:

“隔壁王勇聽說又打他媳婦了,招娣跑到覃主任家告狀,被你們廠的安保給抓走教訓去了。”

白露珠與母親對視一眼,同時悶笑,再一起走進廚房,沒有搭理父親。

白越明跟到廚房,“你們笑什麼,聽到我說的話了嗎?王勇真是欠揍,整天不是動手打媳婦,就是動手打孩子,希望你們廠的領導能好好教訓教訓,彆輕易就給放回來。”

葛嫦慧將炒鍋洗乾淨,關掉水龍頭,“行了,人家的事情你那麼關心乾什麼,少說彆人閒話。”

“就是,爸,你怎麼那麼八卦。”

“啊??”

白越明微微一愣,平時街道裡有點什麼事,媳婦女兒跑得比誰都快,就怕去晚了聽不到第一手消息。

他今天聽到動靜,特地忍住想喝酒的衝動跑出去聽,完了興衝衝回來說給娘倆聽,結果變成他閒得慌了?

白露珠看到父親的表情,就知道他在想什麼,笑了兩聲:“爸,你今天買下酒菜了嗎?我跟媽還沒吃飯。”

“買了點花生米,沒買彆的,你們煮什麼吃?”白越明走進廚房,不再糾結剛才的話題,也不再說彆人家的事。

葛嫦慧打開抽屜,拿出三個雞蛋,“菜櫥裡還有一海碗米飯,炒蛋炒飯吃。”

“那我吃小半碗,在站裡吃過飯了。”白越明在媳婦關上抽屜之前,又拿出兩個雞蛋出來,“煎點荷包蛋給閨女吃。”

“我什麼時候說要吃煎雞蛋了。”白露珠不給麵子,笑道:“媽,我就愛吃炒飯裡打散的雞蛋,包裹著米飯吃起來香噴噴的,又軟又滑。”

“不吃就不吃。”白越明也沒把雞蛋放回去,遞給媳婦,“我就知道她不喜歡吃煎雞蛋,所以就給咱倆拿了。”

葛嫦慧沒好氣斜了一眼丈夫,沒說不做,接過雞蛋放在一邊。

吃飯的時候,白露珠才想起來問母親,賀祺深有沒有打電話過來,葛嫦慧說的一大早剛到門市,門都沒開,就聽見電話在裡麵不停地響,已經報了平安。

白露珠聽完笑了笑,放下心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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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是白天折騰到晚上太累,這一夜白露珠睡得特彆香,早起空腹先練了一段功。

聽到隔壁傳來鬼哭狼嚎的動靜,也沒出去參合,有劉英蓮在,王招娣她們肯定沒有事,現在就等著廠委處理結果。

白越明不在浴室刷牙,拿著牙刷蹲到院子裡刷,耳朵豎起來聽著隔壁動靜,漱完口後,冷哼一聲:

“上次怎麼說來著,還想等著我死了被狗拖,他再打下去,說不定招娣能去公安局報警抓他,看他那兩個侄子管不管用。”

今天天氣好,葛嫦慧將被子都抱出來曬太陽,正好聽到丈夫的話,“我說你怎麼一直對隔壁的事感興趣,敢情是記著上次的仇。”

白越明將牙杯裡的水倒掉,“誰跟他有仇,我都不屑跟他說話。”

“爸,你聽錯了。”不想再父親誤會下去,白露珠解釋道:“招娣爸不是被廠領導抓去教訓,是他偷了廠裡的油漆倒賣,再加上為了王二剛彩禮錢,又把來娣許給死了老婆的男人,招娣這才去舉報他爸,廠裡知道,就把他送公安局報警了。”

“把來娣許人了?!”比起偷竊,白越明更不能忍的是聽到來娣嫁人,氣到差點把手裡的牙杯甩出去,“他腦子絕對是被驢踢過!”

“你知道了就行,彆跑去人家那裡瞎參合。”葛嫦慧拍了拍被子,看向女兒,“鍋裡餾了饅頭,你趕緊吃完去上班,你也少去隔壁晃悠,知道嗎?”

“我才不去。”

吃完早飯推著車出門的時候,正好看到招娣奶奶帶著大兒媳婦,從隔壁拎著大包小包出來。

白露珠不禁嗤笑一聲,兒子都要坐牢了,不去公安局哭天喊地,跑來兒子家裡收刮,真是好有人情味。

再說就王勇貼補侄子的勁頭,家裡要真有什麼值錢東西,還能把主意打到十五歲的來娣身上?隻怕是用家徒四壁形容都不為過。

“你看我說準了吧!他小叔這邊肯定會像白越明一樣出問題,可惜來娣那人家還沒把錢給了,說不定小叔就想學白越明不想貼補咱們,故意演這出戲給咱們看的!”

前方婦女的聲音被風吹到白露珠的耳朵裡,讓她微微怔神。

原來王招娣家與上輩子不一樣,是因為父親跟大伯鬨掰了有關係。

這才發現重生後,影響得不僅僅是自己家裡,連隔壁鄰居都受到了蝴蝶效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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團裡練了幾天,大家都精神抖擻,配合得越來越默契。

知道星期天大家不用練舞,能休息去市裡,還能白得一整套化妝品,渾身都是勁,全員心甘情願配合白露珠。

不少人都說:吊了一根胡蘿卜,加倍激發了演員們的動力。

吃飯的時候顧佳夢也在感歎:“團裡人進入狀態後都很專業,但像這樣你說什麼就乖乖聽什麼的,我當了這麼多年女主角都沒能做到。”

這個年代女主角在劇目裡地位很高,除了要領舞,還相當於拍電影的導演,利用動作手勢在舞蹈過程中控場,起到指揮群舞的作用,同時要在出岔子的時候起到矯正作用。

文工團的小姑娘走出去,到哪都會被豔羨欣賞的目光捧著,再說能有機會學跳舞,誰不是被家裡寵愛長大的,自然而然都有些驕矜心氣。

尤其是敢報名參加女主角的,在白露珠使出六十四圈揮鞭轉之前,真正意義上比的是毫厘之差,水平相差並沒有那麼懸殊,過程中被指揮多了,煩躁了鬨些小脾氣也是有的,雖然最後都會因為專業調整好狀態。

但白露珠練這幾天下來,除了自身實力讓人打心眼裡佩服,多少還因為有點拿人手短的意思,因此沒有一個人鬨過小脾氣,相反因為大家心情很好,進度都拉快很多,完全是擰成一股繩在拚。

團長見了滿意點頭,又把白露珠叫去辦公室誇了好幾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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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來到周六,十五號是大多數單位發工資的日子,下班之前,白露珠與大家排著隊去會計那領錢。

上個月去首都二棉花廠和公交總站慰問表演過半個月,除了三十二塊工資,還有十六場演出補貼,群舞演員一場補貼六毛錢,算下來能領九塊六毛錢,這個月總共加起來有四十一塊六毛錢。

又領了國家分配固定口糧糧票三十一斤,肉票二斤,糖票二斤,油票五斤,白麵票五斤,雞蛋票二斤,還多了軍區專用的一斤牛奶票,可以到碼頭的軍區補給站去領到牛奶。

這種牛奶不是供銷社賣的牛奶粉,是軍區奶場裡擠出來的新鮮牛奶,專業殺菌後送到補給站,非常珍貴,一般香陽文工團半年才能發一次。

縣城有些家庭也能喝上新鮮牛奶,但拿珍貴性來說,能喝上的都不是普通家庭,尋常工人除了懷孕,小孩生病,才會拿肉票細糧票去找人兌換幾兩帶回去補補身子。

“總算等到牛奶了,我都好久沒喝過了。”

“我都不愛喝,一喝就拉肚子,有沒有人要的?拿布票來換。”

聽到陸敏敏要布票,化妝間所有人齊齊翻了個白眼,王蘭沒好氣道:“布票一個季度才發幾尺,又不是月月發,誰有閒票跟你換。”

“敏敏,我拿糖票跟你換吧?”家裡有孩子的舞蹈演員想要換牛奶票,回家給孩子補身體。

白糖同樣很珍貴,也很難搞,卻沒有牛奶那麼難搞,還是物以稀為貴。

“二斤糧票換一斤牛奶票?”

“當然了,牛奶多珍貴,肯定不能一斤換一斤。”

兩人交換票算是起了個頭,很多人都拿牛奶票兌換其他東西,還有直接出錢買的。

白露珠沒去換,將錢票用手絹包好塞到口袋裡,牛奶想領回家做雙皮奶,這是上輩子去圳市做生意,喜歡上的一道美食。

想到雙皮奶加了煮熟的紅豆,配上表麵的薄衣奶皮,甘香潤滑,奶味濃鬱,不禁咽了咽口水,有點迫不及待想收拾東西下班。

陸敏敏突然想起一樁事情,“哎,你們知道嗎?冷梅判刑了!”

化妝間氣氛稍稍止住一瞬,而後立馬爆炸開來!

“總算等到了!多少年?沒個七八年我不服!”

“她犯了那麼多事,絕對不能輕易放過她!”

“去哪裡改造?最好弄去煤礦下井挖煤服刑!”

“就她一個人做的嗎?不是說還有外廠人幫忙?一起判了沒有?”

“對對對,一個都不能放過,不然再心懷不軌跑到咱們團裡搞破壞,誰知道下次還能不能這麼幸運!”

陸敏敏將糖票卷起來放進口袋裡,解釋道:

“幫手是鋼鐵廠的一個工人,許清紅告完,警察說她的傷跟冷梅沒關係,巷子裡的水都是這個朱宏陽故意灑的,而且好像被逮到後咬死了是自己一個做的,跟冷梅沒有任何關係,因情節較為嚴重,所以被判了三年,罰到石碑農場服刑。”

看著陸敏敏興奮的樣子,眾人知道絕對沒這麼簡單,忍耐住拍桌而起的衝動,靜等冷梅的下場。

“冷梅因為化妝品一事導致若欣的臉,佳夢的手過敏,情節不算嚴重,判了一年。”陸敏敏故意停頓,看到大家想撕碎人的眼神,雙手往下壓示意稍安勿躁,“這是汪若欣報警後,香陽城南派出所做出的處罰,但是!”

陸敏敏看了一眼顧佳夢,抑製不住嘴角上揚,“但是因為冷梅有文工團編製,由派出所轉到軍區保安偵查部,昨天晚上人已經送到邊防雷區排雷服刑,等待偵查繼續調查更多有關競選當天的事。”

屋裡人好半天沒反應過來,王蘭小心翼翼問:“...邊防雷區?”

大家打了個冷顫,很多人眼神不自覺看向顧佳夢,心裡明白冷梅轉入軍區調查,一定跟她有關係,否則不會調到零下二三十度的邊防,更不可能去雷區服刑。

雷區是什麼地方,那是戰爭過後留下的地雷,很多還在結冰的江裡,需要人下水一一排除,若是一不小心地雷爆炸,命就直接搭上了。

白露珠喝了一口紅棗水,放下保溫杯後,問:“所以,在保安偵查調查清楚之前,冷梅即便是服刑超過一年,也得繼續等在那裡?”

“按理說是這樣。”顧佳夢將盤起的頭發解開,“下班了。”

周琪提起皮包,“活該!下班下班!”

“就是活該,惡人有惡報!”

“嗐,排雷多光榮的事情,一般人還去不了,去飯店買鹵肉吃嘍。”

“都要演出了你還吃,小心衣服都穿不進去。”

“哈哈哈,今天心情好,瑤瑤等等我,鹵肉太肥,我買點豬耳朵回去吃。”

“我得去碼頭換牛奶了,省得晚去又要等一個星期。”

過了剛開始的驚訝,沒有一個人同情冷梅,高高興興換衣服下班,剛領了工資,趕著去供銷社,去百貨商場逛一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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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露珠換下練習服,出了門和同事一起往碼頭補給站趕。

換完牛奶,又拐去供銷社買紅豆,都是今天領工資,臨近下班點,供銷社裡擠滿了人,白露珠稱個紅豆還等了十來分鐘,更彆說其他買細麵糖肉的人了。

想到父親應該會買肉,白露珠便買了自己需要的東西,除了紅豆之外,又稱了一斤小燈籠般大的草莓,正好可以切成丁放在雙皮奶上。

“哎你們聽說了嗎?家具廠有個機床工人被親閨女舉報送去派出所了。”

“親閨女舉報?!真的假的,這閨女算是白養了,居然敢舉報親爹?”

“聽說是打媳婦,閨女見不得親媽被打,就把親爹偷廠裡東西的事舉報了。”

“家暴啊?這,去讓廠領導教育一頓就是了,怎麼能把親爹送派出所了。”

“你們重點搞錯沒,那個工人偷東西啊!這年頭還有這種偷雞摸狗的人!那閨女乾得好!”

“肯定是家裡窮,偷東西想補貼家裡的,這閨女太不懂事了!”

...

小縣城有點什麼事情,不出一天就能傳遍每個角落,親閨女舉報親爹的事,在大部分人眼裡都是不能理解,不可饒恕的事情。

“那工人確實想補貼家裡,不過不是想補貼自己家,是偷東西去養兩個侄子。”白露珠站在人群後麵出聲:

“為了兩個侄子,早先年差點把女兒餓死,後來先是把大女兒的工作讓侄子給頂了,又為了侄子娶媳婦,把大女兒嫁給死了老婆的瘸子要彩禮,彩禮不夠,就把才十五歲的小女兒也嫁給死了老婆的人。”

人群靜了片刻,一道聲音先響起來:

“這種重男輕女,舊觀念思想未除,還家暴偷竊,枉為當父親的男人,誰要是為他說話,肯定是自己也做了這樣的事,都是同類人,否則正常人罵他都來不及,誰會幫他說話!”

白露珠往那邊看了一眼,正好看到家具門市的幾個人,少了母親,也是領了工資來買東西的,幾人對視一眼,裝作不認識。

“說的是!這也太缺德了!肯定是自己想兒子沒想到,就怕沒人養老送終,才拚命對侄子好的!”

“十五歲小女兒定親了?!這爹缺德,敢娶的人也缺德!一定要抓出來讓大家看看,到底是誰敢助紂為虐!”

“大女兒乾的好!那兩個侄子肯定也不是好東西!”

“要是好東西,會把兩個堂妹嫁給死了老婆的人,要彩禮給自己娶媳婦?呸!就不怕因為作孽斷子絕孫!”

“兩個女兒太可憐了,親媽都不管嗎?幸好大女兒去舉報,要不然一輩子可就毀了!”

“我知道是誰,那工人是家具廠的王勇,他大哥是紡織廠的搬貨員王義,早些年王勇帶著親媽大哥大嫂,全家一起打媳婦,被廠領導警告過才收斂,真沒想到後來又做了這樣的事!”

門市上了年紀的李大娘又開始帶起另一波節奏,群眾聽完愈加義憤填膺,怒罵不停:

“帶著全家一起打媳婦?真是聞所未聞,天底下竟然還有這樣的事出現!”

“怪不得兩個侄子是吸血鬼,原來全家都是一個德行!真是該拖出來讓大家瞧瞧到底長什麼樣!”

“大女兒乾的好!要不是大女兒去舉報,還不知道香陽縣還藏了這樣的人,真是香陽之恥!”

“這家就是惡霸啊!跟那電影裡的南霸天有什麼區彆!大女兒就是被欺負夠了,跟那吳瓊花一樣扛槍反抗,女英雄啊!!”

“一家真是現實版的南霸天,真該天打雷劈!”

...

縣城最大的供銷社,在十五號發工資當天,人一波接一波的來,聽到正兒八經的事實情況後,皆忍不住加入人群怒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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