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9、第 69 章(1 / 2)

白露珠沒有吭聲,腳步不停往前走,走了一半,又道:“象羅胡同有沒有在警察局和革委會上班的人?”

自然是有的,前街就住著普渡區警察局長,家裡還安了座機,再往裡走就住著革委會副主任,家裡同樣安了座機,一個電話就能叫人過來。

“有倒是有。”賀祺深麵露猶豫,“隻是還不知道這些人去哪裡,我們現在就要去找人幫忙?”

“找。”白露珠看到一群人拐到巷子裡麵去,確定下來真的是去金柱大門庭院,“75年就規定不許搞這些了,大家都知道有人搞就要去舉報,你就說有人代替公職人員刑法,彆的不用說。”

賀祺深了解媳婦說一不二的性格,沒再多勸,“那你注意安全,不要往跟前去,我先去前街知會一聲。”

“快去吧。”

看著他從小巷子裡穿過去,白露珠抬步往家裡走。

泡桐樹下本來就坐著午覺剛睡醒的老人,現下見到一群人走過去,全站起身往裡走,想瞧瞧到底是怎麼回事。

“什麼人哪,還敢拿著自行車鏈條出來橫。”

“哪這麼大的膽子,難道又有什麼變化?”

“不可能,老徐都說好時代要來了,日子怎麼可能還往回過。”

“指不定什麼人在耍威風,去看看。”

家裡人都走出來,站在門檻上往裡看,賀鬆蘭問道:“露珠,發生什麼事情了?”

“不知道,就看到一群人拿著鏈條竹竿子往裡走。”白露珠沒有往前走,真有事,這群人靠嘴也解決不了,隻有革委會和警察局的人才能震懾住。

“好像是去裡麵那個大宅子。”隔壁馮奶奶背著手走過來,“聽說是大資本家平反回來了,也不知道長什麼樣。”

郭翠菊從斜對麵走過來,後麵跟著兩個小丫頭,“咱們住到這裡來就沒看到過,聽說在那之前就已經五十多歲了,十幾年過去,還能是什麼樣,糟老頭子唄、”

老搭檔點頭,“也是,就算還活著,肯定被折磨得不成人形,六七十歲,說不定路都走不動了。”

話音剛落下,巷子裡跑出來一個小男孩,鼻子冒著血,像是被人打了一拳,後麵沒人追,卻拚了命往外跑。

“喲,這孩子怎麼這麼白,還不是黑頭發。”

“是個外國小孩啊!眼睛綠色的!”

小男孩聽到周圍的聲音微微垂下頭,腳步跑得更快了。

“站住!回來!”

“不準跑!小雜種,給我回來!”

白露珠聽得眉頭皺起,小男孩跑過來,一抬頭看到她後,腳步頓住。

接著迅速躲到她的身後,小手抓著她的襯衫下擺,從腰側露出半張臉,看著後麵追上來的人,“新娘子,救救我。”

“小雜種,還敢跑!”

明明長相樸實,穿著樸實,卻給人一種凶神惡煞的既視感,白露珠伸出右手擋住小男孩,“你們是做什麼的?”

兩個男人麵麵相覷,而後露出笑容,“我們是他親戚,就是在互相打鬨追著玩。”

“你可真會說瞎話!追著玩有喊孩子小雜種的?”

“就是,彆裝了,當誰認不出你們這副架勢。”

“比起以前倒是收斂一點,不敢見人就逮,見人就罵。”

“革委會早就不允許搞這些,民兵隊也早就解散了,你們居然還敢頂風作案!”

“來之前沒打聽過我們象羅胡同裡都住著些什麼人?今天你彆想跑了!”

兩個大男人追著個孩子罵小雜種,還說是親戚打鬨著玩,惹惱了一群年紀大的退休老乾部。

“真是親戚。”平頭男人向老乾部們鞠了鞠躬,沒了之前的凶神惡煞,也沒以前那種眼裡無法無天的盛氣,看著著實奇怪。

白露珠側低下頭,用手帕幫他擦掉鼻血,“他和你是親戚?”

眾人關注之下,小男孩搖了搖頭,“他們是來找爺爺要錢的。”

“布魯!你怎麼說話的!”平頭男人又像周圍人賠笑道:“認識,小孩子不懂事,你們看我都知道他叫什麼名字。”

馮老太太先罵道:“知道名字又怎麼樣,我先前覺得你們是思想還沒轉變過來的衛兵,現在覺得你們是拐子!專門來拐孩子的!”

“對!可能還是綁架犯,不是說要錢嗎!”

“你到底是乾什麼的,我們胡同裡住著好幾家警察,再不說就把你們抓起來!”

“孩子都搖頭了,還費什麼話,就是個騙子,拐子!祺深,你們幾個把人摁住,我去前街報警!”

賀祺深剛從巷子裡走出來,就聽到這樣的指揮,轉頭找了半天,才看到媳婦被一群人圍著保護起來,“吳大爺,我已經去過前街了,警察和革委會的人馬上就到。”

兩個男人一聽,孩子也不追了,轉頭就跑。

人一心虛跑,就會讓另一批本來正義感就挺足的群眾熱血沸騰,心中正義感拔到頂點,連老太太們都瞬間追了出去,大喊著:

“抓拐子!有人拐賣小孩!”

“前麵的攔住,他們是綁架犯!”

可惜整條街閒的人剛才都跟著小男孩走到巷口這邊來,裡麵反而沒幾個人。

追得最緊的人是原先站在最後麵的賀祺深,一直追到巷子最裡麵,拿起一家門口的編織籃子砸出去,一下砸中兩人,又在那兩人踉蹌的時候衝上去,一腳踹一個,再和後麵趕到的小夥子們將人摁趴下。

躲在白露珠後麵的小男孩,看得入神,不知道什麼時候鬆了拽住衣角的手,在兩個男人被踹趴下後,兩隻小手瞬間握拳舉起來,喊道:“新郎會功夫!”

看著小孩臉上崇拜的表情,眼前浮現那天晚上沉穩得像個大人的麵孔,白露珠緩了兩秒,“你好像沒那麼怕?”

小男孩回頭一笑,露出豁牙,“剛才害怕,新娘子保護我就不怕,新郎會功夫,就更不怕了!”

看到他門牙都掉了,白露珠突然意識到為什麼嘴角緊繃,為什麼笑不露齒,內向...?

又緩了兩秒,“我們去前麵看看?”

“好!”小男孩牽住她的手,仰頭道:“新娘子,我喜歡你們,我叫布魯諾。”

白露珠沒把小孩的手放開,牽著他往前走,“你好,布魯諾,我叫白露珠。”

“新郎叫什麼?”小孩說完就拉著她跑起來,“我們快點去找新郎。”

還嫌她走得慢了,白露珠失笑,小跑來到巷子口。

在所有象羅胡同居民的眼裡,宅子隻有一座,就是最裡麵的金柱大門庭院,除此之外,其他家都隻稱呼為小院子。

上輩子活了十年來,隻就在女兒學自行車的時候,往門口來過幾次,知道大門長什麼樣。

門扉前簷有兩根金柱,比其他家多了一個前出廊,中檻之上刻著華麗仰麵蓮花木雕,即使多年沒住人,油漆斑駁,腐舊發黴,一種顯赫氣派的氣息仍然撲麵而來。

以往都是大門緊閉,現下大門敞開,光看鄰居們麵色好奇,眼神不住打探,就知道大家都是第一次進來。

院子鋪著青花石板,主樓是罕見的二層樓,最特彆指之處是二樓窗戶,設計得居然也是仰麵蓮形狀,窗格雕刻精巧重蓮花瓣,左右兩邊皆通了一條竹籬笆小路,直通月洞門。

右邊可以看得到種有叢林,樹影婆娑,輕輕搖曳,遮擋住裡麵的風景。

左邊倒是能看得一清二楚,假山崩頹,雜亂倒在地上,一道小型瀑布與水池早已乾涸,花草枯萎,經過冬去春來,重新發了新芽,長勢隨意,透著唯一的生機。

眾人看完怔了片刻,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白露珠牽著布魯諾走進主樓正廳。

本應該掛著名家書畫的廳內空空蕩蕩,左邊地上鋪著一塊長板子,簡單的稻草枕頭,一張薄棉被,一張缺了一隻腿發黴的木桌,放了兩個裝著水的碗,還有幾顆她抓出來的喜糖。

賀祺深與街坊裡的年輕小夥手裡控製著兩個男人,與手裡拿著鏈條的領頭人對峙著。

“難得有這麼多貴客上門,卻招待不周。”佝僂老先生身上沾滿灰塵,褲子上還有鞋印子,像是剛被推倒在地上使勁踩過。

老先生主動開口,憋了半天的人終於忍不住紛紛問道:

“您是不是魯清風?大資本家...大善人魯清風?”

“沒錯的,我小時候在報紙上看過他,雖然老得不成樣了,還是能認出來。”

“魯先生,你這麼好的院子,太可惜了,怎麼糟蹋成這樣!”

“該問的是這些人!好日子不過,又跑來乾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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