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萱自妖木現身, 周身鬼氣妖氣纏繞,似鬼非鬼, 似妖非妖, 偏又覆有功德金光, 使得尋常鬼差無法發現。偶爾有小妖途經此地, 也不會發現端倪,隻會認定妖木正在沉睡,不會懷疑樹中實則是一名女鬼。
兩人距離極近, 簡萱抬起雙臂, 指甲瘋漲, 猶如盤旋纏繞的樹枝, 將顏珋困在其中。
綠色的妖氣在四周彌漫, 連成大片有-毒-的薄霧, 能致人迷幻。
顏珋並未移動,表情也沒有任何變化, 僅是打了個響指, 纏繞在周圍的樹枝便寸寸龜裂,綠色霧氣也隨之淡去,片刻之間不存分毫。
女鬼發出尖銳的嚎叫,綠色的紋路爬滿全身, 長發無風自舞,自發尾處攀上墨綠, 同身上的綠紋渾然一體。
“簡萱,我無惡意。”
顏珋開口, 女鬼卻聽若未聞,繼續發起攻擊。
為能速戰速決,顏珋雙手結印,金色靈光在掌心成型,旋即-爆-裂-開來,化作萬點光斑,穿透妖氣和鬼氣,附著在女鬼身上。
發現鬼氣和妖氣被阻,無法繼續調動自如,女鬼大驚,顧不得襲擊顏珋,拚命想要驅逐光斑。
可惜毫無用處。
下一刻,光斑不斷相連,形成數不清的長線,纏繞上她的四肢,使她動彈不得。
“簡萱,”顏珋再喚她的名字,自袖中取出一枚銅鈴,在她眼前輕搖,“你可是在找此物?”
隨著鈴舌敲擊,一張張鬼臉出現在簡萱麵前,正是先前困在祠堂地下的鬼魂。因被屏障所困,這些魂體僅能怒罵哀嚎,彼此擁擠撕扯,始終飛不出銅鈴半米之外。
看到這些鬼魂,簡萱不再掙紮,雙眼周圍爬滿綠紋,神情一度變得猙獰。
“我知你生前遭遇,也知你心有執念。”顏珋輕擊銅鈴,從屏障中拽出一隻厲鬼,正是當年定下計策,害死簡萱的主謀之一。
“如你怨氣難消,我可助你令其魂飛魄散。若你另有所求,我亦可相助。”
“為何?”簡萱終於開口,不似厲鬼沙啞粗噶,反而聲如百靈,極其悅耳,“你為何要幫我?你有何目的?”
“目的?”顏珋將厲鬼攥在掌中,口中道,“一來受人所托,忠人之事;二來,你棲身之木道行千年,同當地水脈相係。如今鬼氣妖氣相合,長此下去,恐將影響地下水脈,使此處成為生靈退避的不毛之地。”
不管鬼魂還是妖物,隻要身在凡世,自有一套行事規矩。一旦跨越界限,哪怕不是出自本意,也將吃到苦果。
妖木自滅靈識,將本體同女鬼相係,實因女鬼生母有巫族血脈,雖然極其淡薄,仍不可忽視。
因受過木之巫族大恩,無論是為償還這段因果,還是避免女鬼一怒之下釀成大錯,使得生靈塗炭,他都義無反顧。
然而,妖木卻錯算一則,女鬼報得大仇,雖未繼續濫殺無辜,卻也沒有被地府引走,而是長久在樹中沉睡。
借由功德金光的保護,地府也不能將她強行拘走。
年複一年,隨著妖木本體和鬼魂進一步融合,不可避免影響到附近水脈。
最直觀一點,先前女鬼葬身的水塘,水位不斷下降,如今近乎乾涸。哪怕有雨水和溪水注入,最深處也無法沒過腳踝。
因水中陰氣繚繞,常年不散,彆說是魚蝦,連水蟲都看不見半隻。
聽完顏珋的話,女鬼神情怔忪,不理會被拘在銅鈴中的鬼魂,轉頭看向身後的妖木,眼中閃過震驚、哀痛和悲涼。
見狀,顏珋收回靈力,纏繞在女鬼身上的繩索迅速消散。
束縛解除的那一刻,女鬼撲向妖木,緊緊依附在樹乾上,眼角綠紋更深,恍如流淌的血淚。
“你如今非鬼非妖,麵前有兩條路可選。”顏珋走到女鬼身側,開口道。
此行之前,楚江王托付顏珋,請他助女鬼消除執念,再將其帶回地府。
了解過女鬼生前遭遇,推測出她母族來曆,顏珋則認為,她如果不想投胎轉世,未必一定要去地府。
女鬼抬起頭,翠綠的雙眼盛滿疑惑。
“你若想轉世為人,可以滌清體內妖氣,同這株妖木徹底分開。若是不想,也可以消去鬼氣,繼續修煉,直至化身為妖。”顏珋解釋道。
無論選擇哪條路,對女鬼而言都不容易。但是,比起將她送回地府,總是多出一個選擇。
“大人,您方才說能助我達成所願。”簡萱沉思許久,雙目直視顏珋,“可是真的?”
“自然不假。”
“那我要付出什麼?”
“不必。”顏珋微微一笑,環抱雙臂靠在樹乾上,半點不介意樹身有妖氣和鬼氣流動,“你轉世投胎也好,繼續修煉成妖也罷,我都不辜負先前所托。你也無需付出代價,儘快做出選擇,不使此地水脈受損即可。”
以簡萱如今的狀況,隻要她能心甘情願選擇一條路,避免牽連更多因果,楚江王給顏珋的謝禮絕對是隻多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