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市第三醫院
一輛救護車呼嘯著駛進醫院大門。
車門打開, 護工抬出擔架,上麵躺著一個滿臉鮮血, 昏迷不醒的老人。
老人身上穿著睡衣, 藍白雙色的布料浸染大片血跡。右手少去三根手指, 左手從手背到上臂縱-橫排列著數道外卷的傷口。
傷口已經被簡單處理過, 鮮紅的血浸透紗布,可見情況是何等危險。
“快,有急診!”
護工推著擔架飛快向前跑, 一對中年男女緊隨其後。他們是老人的兒子和兒媳, 大概是出來得太急, 僅在睡衣外加了外套, 腳下還踩著拖鞋。
兩人跟著護工走進急診樓, 臉上的表情十分複雜, 既有焦急,也有幾分惱恨, 著實耐人尋味。
手術室的燈光亮起, 女人守在走廊,男人則在樓內爬上爬下,辦理手續,繳納相關費用。
等到一切處理完畢, 手機鈴聲忽然響起,看到屏幕上顯示的名字, 男人眼底閃過一抹暗沉。抬頭看一眼手術室的方向,轉身走向樓梯間, 確定四周無人,才在窗口接通電話。
“你在哪?”
“爸!”手機對麵傳來一個少年的聲音,大概還在變聲器,頗有幾分沙啞,“我在學子家裡,我爺爺他,他怎麼樣?”
“你還有臉問!”男人低吼一聲,臉色鐵青。心中到底存著顧忌,不敢在醫院裡高聲,唯恐引來他人注意,隻能壓低聲音道,“你看看你都交了什麼人!那是你爺爺,你帶人回家搶劫?搶錢不算,還把你爺爺砍傷,你怎麼下得去手,啊?!”
“爸,我沒想這樣,我就是想找點錢,誰讓老頭子聽聲起來還要報警?”
“你還有理了?!”男人抑製不住憤怒,攥緊拳頭,“你爺爺有多疼你,你良心被狗吃了?這次是你爺爺,下次再沒錢,是不是要帶人砍你老子?!”
“爸,我怎麼會……”少年的聲音忽然變低,中間出現另一個陌生的聲音,催他詢問老人現在情況如何,有沒有生命危險。
“爸,我爺爺他沒事吧?”少年終於想起正事,緊繃著聲音道。
當時他隻想著拿錢脫身,根本就沒想太多。同夥突然對老人動手,他沒來得及阻止,等反應過來,老人已經倒在血泊中不省人事。
他的腦海裡一片空白,第一個念頭不是救人,而是萬一老人死了,他該怎麼辦,會不會被判刑。雖然他沒有直接動手,一個從犯絕對怕不掉。
情急之下,忽略老人的胸口還在起伏,和同夥奪門而逃,跑到其中一人的家裡躲藏起來。
到底心中不安,少年設法避開人,給家裡打了電話。
鄭國強和劉雲這才知道,自己的兒子犯了多大的事。
夫妻倆開了一家超市,因為在學校邊上,利潤還算可觀。重傷的老人名為鄭民,是鄭國強的父親,退休工資也有幾千塊。
鄭方是家中唯一的孩子,自幼嬌生慣養,尤其是鄭民和去世的老伴,對他是有求必應,寵得不成樣子。
鄭方腦袋聰明,卻偏偏不愛學習。
小學時貪玩,成績勉強掛在中等,等上了初中,直接變成吊車尾。今年升上初三,背著父母結交一群輟學的社會人員,迷上-賭-博-機,每月的零花錢根本不夠填窟窿。口袋空了就朝父母要,父母不給就去找爺爺。
日複一日,鄭方愈發沉迷,從偶爾去一次發展到整天逃課。
鄭國強和劉雲被蒙在鼓裡,直至學校找家長,兩人才知道兒子已經有半個月沒去上課。
起初他們還不敢相信,因為鄭方雖然成績不好,花錢也有些大手大腳,在兩人麵前的表現還算乖巧,每天都準時出門,放學之後也不會太晚回家,和平日沒有兩樣。
學校老師給他們打電話,詢問鄭方為什麼不去上學,兩人不明所以,都是楞在當場。
確認電話的確是學校打來的,劉雲頓時一個激靈,以為兒子發生意外,心焦火燎,五內如焚,店也開不下去,直接鎖上門,和鄭國強兵分兩路,一人去學校了解情況,另一人去外邊找,一定要把鄭方找到。
鄭民剛好給兒子打電話,知道孫子不見了,也是急得坐不住,連續給幾個老朋友打電話,請他們幫忙找人。
一家人心急火燎,不到半日時間,劉雲的嘴上鼓起一圈水泡。
最終還是鄭國強尋人打聽,在一家遊戲廳裡找到鄭方。
看到沉迷在-賭-博-中的兒子,鄭國強怒火中燒,一把抓住鄭方的胳膊,將他硬拽出遊戲廳。
鄭方沒想到父親會找來,整個人都是懵的。
看他這副樣子,鄭國強更是氣不打一處來,當場-抽-出皮帶,就要狠狠教訓他。
因為是在街邊,人來人往,不乏有人圍觀。
鄭國強發狠教訓兒子,鄭方被抽得流出眼淚。
劉雲和鄭國強想法一致,兒子染上壞習慣,學會撒謊,必須好好管一管。任憑鄭方哭著哀求,始終硬下心腸不理會。
鄭民卻舍不得孫子,見鄭方哭得可憐,將他攔在身後,抓住鄭國強的皮帶,不許他再打。
“爸,你彆攔我,這孩子再不管早晚要出大事!”鄭國強不敢硬拽,隻能對鄭民道,“他從學校逃課,還迷上這個東西,再不好好管一管就掰不過來了!”
“那也不能這樣管!”鄭民不肯讓開,“小方都是半大小夥子,你想過他的臉麵沒有?被你在街邊抽一頓,他還怎麼見人?”
“爸!”
鄭國強拗不過父親,又被妻子拽了拽,到底放下皮帶,拽著兒子撥開人群,一把-塞-進私家車,準備回家再說。
可惜的是,哪怕回到家,有鄭民在,鄭方就像是有了護身符,這頓打到底沒落到實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