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東王的懸頂劍(二十)(1 / 2)

和多洛莉絲跳完那場舞之後, 風燭便提前離開了主殿。

反正這場宴會本就來去自由, 並非是什麼強製參與的活動。

而在風燭走回自己寢殿的那一路上, 紅蛇從頭至尾都在喋喋不休地給他灌輸著“東王的理想型就是他”這個認知。

“安靜點。”

風燭實在不是什麼常規意義上的好脾氣,他也很少被彆人影響自己的判斷。所以紅蛇的意見他雖然聽進去了一些, 但最後究竟寫下什麼答案還是得他自己來下結論。

因為像這種問答型的懸賞任務除了苛刻的接取條件之外, 每人每年隻有一次回答機會——畢竟第十宇宙宇宙意誌沒那麼多閒工夫幫你一次次辨彆答案正確與否。

對著紅蛇說出了上麵那句話後, 風燭隨手扯開了整整齊齊的領帶, 然後靠在寢殿鬆軟的沙發上沉思了起來。

他在回放著剛才自己與多洛莉絲跳舞時東王宮整個主殿的錄像。

紅蛇一路上固然說了很多廢話, 但有一句話它卻沒有說錯。

那就是自他踏進主殿之後, 東霆的目光基本上全都在他的身上。

哪怕是他和多洛莉絲跳舞時,那個男人注視的也僅是他而已。

風燭其實並不擅長處理情感方麵的事情。

一是因為他沒什麼經驗,二是因為這種東西變數太大、也太難以捉摸。

所以現在擺在手邊的兩個答案難得讓他有些猶豫不決。

如果答案填多洛莉絲, 邏輯上完全說得通。因為多洛莉絲當了一百多年的第一騎士,況且她的年紀和東霆差不多, 兩人說不定在風暴星上就已然相識。

青梅竹馬、日久生情什麼的本就是再容易不過的事。

而如果答案填他自己, 卻也不是完全沒可能。

因為風燭知道自己長什麼樣子。

就憑他那一張宛如神跡的臉便足以讓人為他放低底線一退再退。

算了,既然想不通等會兒再去找找線索好了。實在不行他還有最後一招。

這一個半月以來, 東王宮裡大部分人的特殊稱號風燭已經了解得差不多了。這其中自然也包括那位東域官方網絡負責人的稱號。

關於【情緒感應】這個稱號的大致作用其實是他某次和人閒聊時偶然聽說的, 而風燭付出代價的僅僅是中域一些神明的無聊八卦罷了。

對此,風燭真的覺得每一位八卦人士都有成為情報販子的潛質。

話題扯遠了。

反正自從知道這個稱號的存在後, 他一直在儘力克製著自己的情緒。

風燭不知道這個稱號發動條件, 也不清楚這個稱號的冷卻時間, 更無法確定之前夜荒強闖東域時東霆是否讓那位中年負責人對他或是對夜荒用過這個稱號。

所以之前他一直都沒考慮過借由這個稱號來確認東霆理想型的事。

但如果明日東霆出征了他還無法確定答案的話, 即將離開雷霆星的他倒也沒必要再顧忌那麼多。到那時候他完全可以從這位負責人的稱號上尋找某個突破口。

關閉了虛空中的影像之後, 風燭終於有了餘裕去理會彆的事情。

那些在宴會上沾染到的駁雜氣味頓時惹得他不適地皺了下眉,風燭起身衝了把澡換了套衣服後就躺回沙發上閉眼假寐了起來。

過了五個小時左右,風燭神色清明地睜開了眼。

他垂眼瞥了一下智能上顯示的時間——04:15了。

這意味著出征在即。

而這個點東霆十有八九已經醒了。

想到這裡,風燭從空間裝置裡拿出了東王的披風,然後麵色平靜地走向了東王的寢殿。

這件新製的披風其實後勤部昨天就已經給他、讓他轉交給東王了。隻不過風燭想著出征前說不定還能再去東王那裡找點線索,所以直到此刻才拿給對方。

這種時候他也不在乎東霆會不會懷疑什麼了。

反正東霆即將離開雷霆星,他過兩天也會利落地卷鋪蓋走人,就算東霆心裡再怎麼存疑也無所謂了。

事實上根本不可能有人會懷疑他是因為想知道東霆的理想型才留在雷霆星的。

因為誰也想不到身為第四騎士的他會缺錢。

然而風燭確實缺錢,還是缺錢缺得快死了的那種。

要不是第十宇宙各大娛樂場裡禁用稱號,風燭覺得自己說不定都能乾出用那S級【天命】的稱號去作弊的事。

為了這件事,風燭曾在心底無數次問候過第四宇宙那群人。

第四宇宙的宇宙天賦名為“科學才是真理”,顯而易見,那是個科技至上的宇宙。

在多年前的某場宇宙風暴裡,第四宇宙的人也偶然流落到第十宇宙過,然後第十宇宙就出現了一種能檢測稱號使用波動的特殊裝置。

從此某些重要星球的安檢處和規模較大的娛樂場中便充斥著它們的身影。

而風燭一夜暴富的美夢也因此還沒開始就已經夭折了。

如果沒有那些東西,他現在或許已經買下地球、然後在美食星上大吃大喝了。

等到風燭斂下思緒走進東王寢殿時,東霆正對著鏡子慢條斯理地打著領帶。

每次出征前大概是這個男人極少數會規規矩矩地穿上全套製服的時候。

那漆黑的服飾襯著他暗紅的眼,配著剛用完的浴室裡隱約透溢出的薄薄水氣,一時間竟使得整個畫麵染上了些許冷淡寂寥之感。

“怎麼?來送行?”

隔著霧氣朦朧的鏡麵,東霆看著鏡子上隱隱露出的人影。那一瞬間,他的眼底劃過了些許晦澀難懂的情緒。

“來給你送披風。”

風燭說著便將手上疊好的黑色硬質披風給東霆遞了過去。

其實與其說那是披風,不如說是件用來披著的長款風衣罷了。雖然東域的深冬還挺冷的,但以東霆的身體素質根本用不到這麼個玩意兒。

如果他沒送過來的話,估計東霆會直接將這種儀式感大於實用性的東西給拋到腦後。

東霆見到披風後下意識地皺了下眉。

他一向討厭累贅的東西。

雖然每次冬日出征前後勤部都會送這種東西過來,但東霆卻一次也沒穿過。這次他們倒是學聰明了,沒直接送到他眼前,反而讓風燭幫他們遞了過來。

東霆沉默了一瞬後,終是無所謂地拎起了披風往肩上一披。披風偏厚重的質感使得他下意識地就要將其扯下扔回不遠處的沙發上。

然而就在他這麼做的前一秒,風燭卻抬手撫平了披風稍稍有些褶皺的尾端。

這個舉動使得東霆低下頭顱神情莫測地看了他一眼。

[……你完蛋了。]

那一刻,注意到東霆神情的紅蛇近乎低語地說出了這句話。

如果說宴會上東霆隻是對風燭起了某種征服欲的話,這一瞬間它敢肯定,這個男人就這麼毫無預兆卻切切實實地動心了。

反正愛情這種東西本就毫無道理可言。

沒注意到東霆眼神的風燭自然不清楚紅蛇又在發哪門子瘋。

他剛才隻是看披風上的褶皺有些不順眼,所以就隨手撫平了一下罷了,結果剛整理完就聽到了紅蛇這句沒頭沒尾的話。

[你現在想問什麼直接問,這種時候他什麼都會告訴你。]

[風燭,我沒跟你開玩笑。你要問什麼趕緊問。]

紅蛇的一再開口使得風燭的呼吸幾不可見地頓了一下。

風燭沉默了一瞬後,終是沒理會紅蛇,而是按著自己最初的步調引導著話題。

“有一件事我一直很好奇。”

風燭的驟然開口使得剛才有些走神的東霆微微抬了下眉梢。

東霆沒再理會肩膀上的披風,隻是靠著牆嗓音低啞地吐出了一個字:“說。”

“東王宮的醫療水平在整個第十宇宙也排得上號,你胸口那道傷痕對他們來說稍微用點手段就能恢複如初,所以你為什麼一定要留著它?”

平時他和東霆訓練時,他們兩人都是該怎麼治療就怎麼治療,風燭並不覺得東霆對傷痕有什麼特殊的偏好。

所以他胸口那道傷一定有著某種讓他想要留下它的理由。

風燭對傷痕的緣由其實不感興趣,他真正想問的是東霆成王的原因或是他心裡的理想型。

但後兩個問題他根本沒辦法直接問出口。

就連如今他主動問出傷痕緣由這種小事,說不定都有可能已經踩到了東霆的底線。

畢竟這個男人的領地意識極強。從他平日裡的作風就可以看出,這家夥完全不喜歡彆人過問他的私事。

風燭對東霆的回答並沒有抱太大希望。

今天他這一問說得難聽一點,不過就是在某種不甘的驅使下所做的最後一搏罷了。

然而向來沒怎麼享受過幸運加成待遇的風燭似乎終於被命運眷顧了一回——東霆給出的回答竟然出人意料地信息量極大。

東霆說的是:“留個紀念罷了。”

風燭聞言隱隱感覺到所有的線索即將串成一條完成的脈絡,於是他抬眼看向了倚著牆緩緩點煙的東霆。

“就這麼感興趣?”

煙霧繚繞之間,東霆的聲音似乎也隨之染上了幾分渾噩的意味。

“是挺感興趣的。我還真想不出有什麼人能將你逼到那種地步。”

也不知是風燭的哪句話戳到了東霆的笑點,這個男人隨手抖了下煙灰,然後就這麼低笑著看了風燭半響。

過了許久,久到風燭以為東霆不會再開口時,他才以一種意味不明的語調說出了答案:

“小崽子,這是我自己砍的。”

聽到這種話後,饒是風燭也忍不住嘖了一聲。

東霆胸口那道深刻而狹長的傷痕究竟有狠,但凡瞥見過的人心裡大多都有點數。

在這種傷勢下東霆能活下來已經不是命硬兩個字能形容的了。

誰能想到這樣狠戾的傷勢,到頭來竟然是他自己下的手?

一個對自己都能狠到這種地步的人,一個瘋起來可以連命都可以無所謂的人,想想就知道他究竟有多難纏了。

那一瞬間,仿佛直覺一般,風燭忽然想通了所有的事情。

一切的起因是東霆九歲那年出於某種原因不想成為風暴星的侍衛。

尋常人或許會想著找各種借口各種理由去避免這種事,然而以東霆那難掩的凶性來看,反手給自己一刀反而是最簡單的處理方法。

他下手前大概根本就沒想過自己能不能活下來這個問題。

風燭估摸著那時候東霆因為下手過重差點弄死自己,然後資料裡提到過的那位老人恰好向他施以了援手。

否則風燭不覺得還有什麼人能讓東霆壓著脾氣任由對方出現在自己身邊。

從最後東霆孤身一人前往東域邊境參軍來看,那位老人應該是死了。而東霆之所以總點這種象征意義十足的煙,可能也隻是在借此來紀念對方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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