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酒神的龍舌蘭(七)(2 / 2)

想到這裡,風燭忍不住低低地嘖了下舌。

當初在夜荒的視角下,風燭也曾感受過對方那清晰過頭的視野;之前在東王那裡,他也曾見識過東霆剔骨時超凡的力量掌控度;如今重泉兩者皆備,卻隻用它們來鐫刻酒杯內部的紋路。

這還真的是……太符合重泉的傲慢作風了。

重泉沒有回答風燭的詢問。因為風燭本身也不需要答案。

酒杯出自於誰之手,以這小崽子的敏銳程度,隻一眼他就該心知肚明。

或許風燭以為他之前在飛艇上將漆黑酒液倒入玫瑰酒杯,是在諷刺他與夜荒、甚至在諷刺明明出征前必定喝了敬酒卻在風燭身上一敗塗地的東霆。

重泉的確多多少少有這個意思。

但他更想說的是——夜荒的黑玫瑰,東霆的不歸酒,此刻終究落在他的杯盞裡。

念此,重泉從吧台上拿起了風燭剛剛用的那九瓶酒。

他沒有使用風燭所用的那些調色之物,因為他的神力足以讓他操縱酒液的一切。包括顏色,包括氣味,包括口感,也包括度數。

第一杯,重泉將藍色香檳倒入了鳶尾裡。

第二杯,愈染愈深的白酒下紫藤花綻放。

第三、四杯分彆是雷霆搭配著夜來香,以及用白蘭地氤氳百脈根的芬芳。

隨後是杜鬆子浸入了曼陀羅,威士忌斟滿了玫瑰花,淺粉的苦艾酒緩緩勾勒出了櫻花的模樣。

第八杯,是伏特加與金魚草的搭配。

至於最後的第九杯……重泉拎起龍舌蘭時幾不可見地頓了一下。

而一秒之後,他便繼續將龍舌蘭倒進了那個唯一空著的百合花酒杯。

風燭知道重泉無論做什麼事都有他獨特的用意。

所以他看向了桌上的那九杯酒液。

重泉倒酒之時也改變了酒液的顏色,因此酒杯上某些花的含義由於顏色轉換的原因完全變了個意思。

風燭按著重泉倒酒的順序依次注視著杯盞上的九種花——藍鳶尾、紫藤花、夜來香、百脈根、黑色曼陀羅、黑玫瑰、粉櫻花、姬金魚草以及葵百合。

這些花的花語實在太過紛雜,一時之間風燭也無法確定重泉要表達的究竟是它們意指的哪種含義。

重泉似乎也完全沒有解釋的打算。

他甚至沒等風燭看太久,就似是自我嘲弄般嗤笑了一聲,然後抬起酒杯將前八杯一飲飲儘。

風燭不知道重泉想說什麼。然而在拿出那些新酒杯之時,重泉本身卻已然意識到了自己究竟在想些什麼。

或許更早,早在風燭拒絕他拋卻的橄欖枝時,他就對風燭起了興趣。

否則他也不會送出那些酒,也不會送出那套酒杯。

因為他怕這小子死在某個他所不知道的角落,所以才將混著自己血液的酒送了出去——他想感知到風燭的所在,也想用這些能治任何傷勢的酒留住他的性命。

是了,從這一點來看,他與送出肋骨強留風燭的夜荒似乎當真沒有絲毫區彆。

至於他送的那套酒杯……無非是他在借由那些花語表示對風燭的欣賞罷了。

這僅僅是他向風燭拋出的另一根橄欖枝而已,而在剛才那杯酒麵前,它已然不值一提。

因為重泉已經拋出了第三根橄欖枝——也就是今日這九杯酒液。

第一杯,藍鳶尾與香檳。

前者那種命運遊離、繁花綺麗之感,總能勾起重泉心底莫名其妙的澀意。

第二杯,紫藤花與白酒。

一個是愈演愈烈的沸騰,一個象征著“對你執著”的用意。

第三杯,夜來香與雷霆近乎絕配。

夜來香代表著他曾帶著風燭於危險邊緣尋樂的記憶,而那度數近乎極致的雷霆也在悄無聲息地錯亂他的理智,惑亂他的心緒。

第四杯百脈根象征著重逢之日。

重泉在風燭忽略了他的橄欖枝之後,便再未主動聯係過這個小崽子。

他一如既往地醉生夢死尋歡作樂,一如既往地維持著風燭眼中斯文敗類的角色。

即便風燭突然加入了死神麾下,重泉也從未表現出任何不悅之色。

直至今日,直至他們重逢。

然後重泉終是意識到這兩年裡他的渾渾噩噩,不過是因為夜荒種下了曼陀羅,也帶走了他本身的愛與死亡。如今夜荒的曼陀羅已毀,重泉卻再度體會到了何為杜鬆子的辛辣。

第六杯是他的威士忌,也是他的黑玫瑰。

風燭剛才說這種酒象征著自由。

然而重泉根本不想給玫瑰什麼自由,黑玫瑰本就意味著為他所有。

他不知道風燭是不是有什麼預見未來、操縱命運的本事,否則這家夥怎麼會如此精準地說對了每一杯酒。

正如風燭所言,第七杯苦艾酒直接成了重泉在劫難逃的詛咒。

它就和那個櫻花酒杯一樣,以一種嘲弄的語調無聲提醒著重泉,他和夜荒根本沒什麼兩樣,他終究還是陷入了宿命的循環與詛咒。

——風燭是夜荒的弱點,也是他自身的弱點。

這點再也毋庸置疑,也無可否認。

風燭用伏特加澆醒了他萬年來的醉生夢死,用龍舌蘭點燃了他萬年來的高床軟枕。

今日之後,他或許再難沉眠。

第八杯姬金魚草的花語是“請察覺我的愛意”。

第九杯葵百合的花語是“勝利、榮譽、富貴”。

重泉不信愛情,也不信命運,卻又對於這些東西鑄就而成的荒誕戲碼尤為好奇。

所以隻要風燭能從中察覺到他的愛意,榮譽、金錢、庇佑、權勢。

自此以後,他皆予取予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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