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酒神曾說的那樣——對神明來說, 沒有黑夜, 也沒有白天。
所以自23號淩晨起, 風燭的智能每隔一段時間就會收到某位一級神明回歸諸神星的消息。
這倒不是說一級以下的神明並未在這一天回歸。
事實上那些神明或許回歸得更早。
隻不過由於諸神聚會向來隻麵向主神、一級神明以及他們的從屬官的緣故,所以風燭暫時就沒去關注他們的行蹤罷了。
想到這裡, 風燭倒是再一次體會到了何為第一宇宙的弱肉強食。
哪怕諸神已經全體來到了第十宇宙, 哪怕他們已經在第十宇宙的中域待了近千年,但是諸神之間默認的規則卻從未改變過什麼。
以至於某些在旁人看來高高在上的神明們,在這裡卻自始至終連入場的資格都沒有。
諸神聚會於23號晚上十點在位於諸神星中心之處的諸神殿裡舉行——那是一座特意為諸神聚會而建造的宮殿。
然而風燭從當天零點等到了晚上九點半,都未從自己那些情報渠道裡收到任何一則關於傲慢之神抵達諸神星的消息。
對此風燭低低地“嘖”了一聲後,便再度冷靜下來準備啟用其他計劃, 比如說將空間跳躍的降落點換成另一位神明的飛艇什麼的。
當智能上顯示的時間為21:45的時候,風燭終是不再繼續等下去了,他直接起身走向了死神殿主殿。
即便既定的計劃在第一步就已然出錯, 他也不能讓這件事影響到他的心情。
畢竟他接下來要麵對的是活了上萬年的死神夜荒。
哪怕這位神明對世事毫無興趣,他也依然要儘力不露出任何破綻來。
因為這關係的是他的性命。
意料之外的事他無法控製, 但至少他本身要做到最好的地步,否則他無論如何也不會甘心的。
當風燭走進死神殿主殿時,夜荒依舊一襲黑色神袍靠在那冰冷死寂的神座上。
然而隻一眼風燭便發現了神座扶手與之前的不同之處。
一時之間他都不知道自己是該感慨主神們在藝術上的高深造詣、還是該感慨夜荒寧願親手製作神座也絕不讓他人入殿的極端占有欲了。
有那麼一瞬間,風燭忽然想起了各大宇宙對神明們的評價。
世人對諸神的評價基本一致,無非是冷漠、孤僻、傲慢、薄涼等等罷了。
而這也基本都是些客觀事實。
甚至於身份越高的神明, 越容易將上麵這些詞體現得淋漓儘致。
但不知為什麼, 在看到這個嶄新神座的那一刹那, 風燭竟荒謬地起了一種也許諸神並非全然鐵石心腸的錯覺。
畢竟三主神之二的酒神和死神, 一個可以挑剔到為了追求完美而親自雕琢酒杯的地步, 另一個則可以占有欲旺盛到為了避免他人踏足宮殿而自己製作神座的地步。
這種任性到近乎單純的做派,恍然間使得他們似乎再無半點鐵石心腸的模樣。
不過下一秒當風燭瞥見地上所殘留的那些神座齏粉之後,他一邊控製著宮殿裡的智能處理掉這些玩意兒,一邊默默壓下了自己剛才浮起的荒謬念頭。
畢竟錯覺終究隻是錯覺而已。
即便夜荒雕刻水平高到堪稱藝術的地步,他身上那份難言的陰鷙冷漠也從未少上一分一毫。
風燭沒有開口詢問此刻正閉目養神的夜荒何時動身前往諸神殿。
他僅僅是靠在主殿內的某根簷柱上,就這麼靜靜地等著夜荒睜眼。
一是因為十點還沒到,二是因為以夜荒的身份,哪怕真的遲到也沒什麼。
所以此刻他實在不必過問太多。
之前在中域那麼久的時間他都熬下來了,自然不至於耐心差到忍不了這最後一小段時間。
就在風燭無聊到看著主殿內側的鏤空窗戶走神時,不經意間他從窗戶的縫隙中瞥見了那個位於主殿之後的花園裡的些許景象。
過去那五天大抵是太忙的緣故,風燭要麼在想著如何試探夜荒對自己的態度,要麼在思考著他究竟該怎麼順利從中域脫身,以至於他壓根就沒時間分給自己側殿外的花園。
所以直到今夜,才是他於回歸後首次將自己的目光放到了那個應該變得一片荒蕪的花園上。
然而花園裡的景象卻有些出乎他的預料。
因為那本該破敗荒蕪的花園此刻似乎還是他離開中域時的模樣——花園之中半片曼陀羅依舊在孤冷盛開、而那半片黑玫瑰也仍然在危險綻放。
——這並非是酒神在對他說謊。
事實上重泉說得沒錯。夜荒確實一劍劈碎了花園,也曾一把火燒儘了花園裡的所有花朵。
畢竟整個花園邊沿的中間部分已然和那報廢的神座一樣化成了齏粉,甚至於它的側麵還纏繞著火焰灼燒帶來的深重焦痕。
所以如今這花園裡的花隻會是夜荒後來重新種上的。
考慮到主殿和側殿都能欣賞到花園景象這一點,風燭還沒自戀到覺得死神是特意為他種的這些花。對此他隻能將其歸結於夜荒偶然的閒情逸致罷了。
就在風燭漫不經心地走著神時,他久無動靜的智能忽然微微亮了一下。
風燭低頭瞥了一眼在他的設置下僅本人可見的那則信息,隨後便麵色平靜地移開了視線、重新將自己的目光投向了那光線昏沉的古老花園。
這一刻就連他看向花園的眼神似乎也與剛才並無區彆。
然而隻有風燭自己清楚,他此時的心情遠比先前要好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