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或許因為瘋神就在他身側的關係,神經愈發緊繃的風燭反而真的進入了一種近似於幽閉恐懼症的狀態。
這其中也有他竭力逼自己回想幼年被困的那段經曆的緣故。
畢竟他此刻是當著焚天的麵模擬出精神混亂的模樣,那麼為了符合他確實有幽閉恐懼症的說法,他隻能半真半假地讓自己儘快出現相應的症狀。
顯然,這麼做的難度遠比他先前想好的計劃要高得多。
他要是不弄得逼真一點,怕是真瞞不過焚天那過於敏銳的感知。
無論是訓練室被鎖還是燈光儘滅,焚天其實半點都不在乎。
因為即便這單人訓練室的牆壁再厚上百倍,也不可能攔得住他的去路。他甚至都不需要用劍,隻要稍微動一下手指就能將那整麵牆捏得粉碎。
但焚天即將出手之際,他忽然想起了一件事。
他想起了當初風燭拿著龍舌蘭找他對飲時,他曾問過這個小崽子他最怕的是什麼。
風燭當時沒有直接回答。
但之後焚天卻聽說了這個小崽子有幽閉恐懼症的事。而此刻這個環境……
想到這裡,焚天將已經按到牆上的手收了回來,然後就這麼眼神晦澀地注視著靠在角落裡的風燭。
他的夜視能力極好,白天黑夜於他而言根本沒什麼兩樣。
所以他能清清楚楚地看清風燭此時的模樣。
房門被鎖上的那一刹那,他聽見風燭的呼吸聲微微頓了一瞬。
而如今即便風燭閉上雙眼、斂下了所有表情,焚天依舊能從風燭那一寸寸繃緊的手腕肌肉看出這個小崽子此刻的狀態不太對勁。
風燭此刻的狀態確實不怎麼好。
手腕上的肌肉風燭他可以慢慢繃緊,至於呼吸問題他也可以直接屏住呼吸——反正以他的身體素質,即便半天不呼吸也沒什麼問題。
以上這些他都可以偽裝,但心悸等反應他卻沒打算作假、他也不能就這麼作假。
因為他並不覺得自己的偽裝能力好到能夠完全瞞過焚天的地步,所以他隻能儘量將其中真實的成分變得更多一些。
念此,風燭閉著眼回想著風暴星上那座關了他五年的城堡。
高聳的牆壁、暗色的裝飾,漫長的走廊,寂靜的臥室。
鼓噪而又壓抑的狂亂風暴,少有雨水降臨的冷寂窗沿。
於那沉默的晝夜下,等待他的隻有日複一日的不甘與瘋狂。
[風燭。]
[風燭?]
[風燭!!!]
在室內一片昏暗時,紅蛇便按著約定不停地開口對風燭說話。
但無論它說什麼,風燭似乎都全然沒有聽進去。
而隨著時間的流逝,風燭的神情愈發接近於十六年前他遍體鱗傷地躺在斷垣殘壁下的模樣。
既瘋狂又理智,既恐懼又興奮。
他就像風暴星上空晝夜席卷的狂亂風暴,肆無忌憚而又如影隨形。
那一刹那,紅蛇甚至弄不懂這家夥究竟是要哭還是要笑。
這種說不出是震撼還是詭異的場景反倒使得它當年難得發了一把善心將人給救了下來。
然後就有了之後它與他為親為友的十六年。
所以這個小崽子什麼時候才能讓它省點心啊?
[風燭,活下去。]
紅蛇見風燭狀態越來越不對勁後,終是說出了風燭先前讓它說出的話來,並且開始一遍遍重複著這句話來。
除了紅蛇以外,此刻焚天也看出了風燭正處於一種難以言喻的狀態。
那與幽閉恐懼症的症狀極為相似,但似乎又有一些微妙不同。
但不管怎麼說,風燭此時確實是痛苦的。
——所以他該愉悅才對。
——他本該因此愉悅的。
畢竟他打從一開始就是為了找出風燭的弱點、找出風燭在意的事物,然後將其一寸寸摧毀、將風燭一步步逼向瘋狂。
最後的最後,再讓這個小崽子在瘋狂之中迎接死亡。
撇開過程與結果不談,他的出發點確實是想要讓風燭體會到無與倫比的痛苦,以此來作為當初在那顆死星上冒犯他的代價。
但當焚天看見風燭心跳逐漸加快、唇色隨之發白,唇齒間似是隱隱溢出些許血氣之時,他卻根本感覺不到半分應有的愉悅。
他隻覺得煩躁。
而當風燭睜開眼後,這種煩躁感再度洶湧而澎湃地蔓延開來,直至他的每一個細胞都充斥著煩躁不堪的意味。
——因為風燭又流淚了。
這TM有什麼好哭的?
不就是門被鎖、電被斷了麼?人類這種生物就真的多愁善感到了這種地步麼?!
如果風燭是那種膩歪至極的抽泣、亦或是異常聒噪的嚎啕大哭,焚天覺得自己或許也不會感到如此煩躁。
但這個小崽子自始至終都沒有發出半點聲響。
甚至連一句嗚咽都沒有。
這就仿佛那些眼淚是自己從他眼睛裡流下來的一樣,和他本人的意誌全然沒有半點關係。
又或者這家夥隻是將哭泣當成一種再普通不過的解壓方式,所以他此刻的神色才會如此平靜。
說起來焚天也曾想過毀掉風燭所珍視的,然後讓其留下既脆弱又旖旎的淚水來。
可今天他怕是真的瘋了。
風燭痛苦他卻莫名感到煩躁,風燭流淚他依舊感到煩躁至極。
到最後,他竟然連一聲嗤笑都沒辦法發出來。
這一刻焚天忽然覺得他或許真的看低了眼淚這玩意兒,這種東西或許並非像他所想的那樣全無用處。
至少此時此刻,它攪得他心煩意亂。
“……哭什麼?”
最終的最終,焚天隻聽見自己啞著嗓子說出了這麼一句廢話來。
他說完這話後,本沒打算聽到風燭的回答。畢竟風燭現在這狀態也不像是會理人的樣子。
然而風燭卻偏偏開口了。
隻不過風燭並未回答他先前的問題,而是反過來對他問道:
“你的身體素質怎麼樣?”
焚天聞言後直接扯著嘴角回道——“宇宙最強。”
無論是夜荒還是重泉,焚天從不覺得這些家夥會比他強。所以他說這話時根本不帶半點猶豫。
現在他也不在乎風燭會不會察覺到他的身份了。
因為既然他對風燭的弱點已經沒了興趣,那麼他便沒必要在掩藏身份在這所大學待下去。
他完全可以將人帶回自己的神殿裡,然後再慢慢思考究竟該拿這個小崽子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