焚天本來打算直接撕裂空間將人帶走的。
但當他走向風燭時, 這個小崽子忽然就這麼笑了起來。
那一刹那,饒是身為瘋神的他都不禁有點懷疑風燭是不是真的瘋了。
而風燭接下來的舉動更是讓他加深了這個懷疑。
——因為這個小崽子忽然從腕間的智能裡拿出了一堆爆破裝置來。
即便焚天庇佑的是整個第十宇宙最混亂無序的西部星域, 但那群人再怎麼瘋也不至於像風燭這樣隨身攜帶這些玩意兒。
畢竟這些裝置威力都不小, 一旦引爆可能還沒炸到彆人就先將自己給炸死了。
所以風燭究竟是抱著怎樣的心態隨身帶著這些東西的?
即便是死也要和你同歸於儘的心態麼?
那這個小崽子還真的是……
焚天看著風燭那平靜至極的表情,耳邊回蕩的卻是對方逐漸加速的心跳聲。
這家夥分明已身處於恐懼之中, 他的理智顯然也在一步步地背離他的軀體, 焚天甚至能從風燭拿出這些玩意兒的舉動裡看出對方心底那愈演愈烈的瘋狂。
可就在這份瀕死的瘋狂之下, 他竟然還有心思慢慢挑選著威力最合適的爆破裝置。
所以說啊,這個小崽子真的是瘋了吧?
焚天就這麼眼神晦澀地看了風燭半響。最後他終是壓下了自己心底那因風燭而起的複雜情緒, 然後直接按住了風燭即將拿起某個爆破裝置的右手。
被按住右手的風燭抬起眼來看向了焚天。
那一瞬間, 他本就晦暗的瞳孔愈發沉鬱了幾分。
風燭知道自己的情緒很不對勁。
他異常厭惡失控的感覺,但今天他卻在自導自演著一場真正的失控。為了演得更加逼真, 他甚至放任自己沉浸在了這些毫無用處的情緒當中。
冷寂、壓抑、苦悶、憤恨, 以及那因弱小而任人宰割的無力感終究還是一寸寸地逼退了他的理智。
風燭幾欲以為自己回到了當初那個宛若囚牢般的城堡當中。
於是他選擇了和當年毀掉城堡一樣,將整個訓練室徹徹底底炸得粉碎。
事實上要不是小紅的一再提醒,要不是他那活下去的本能一再叫囂,風燭真的已經要全然沉浸在負麵情緒帶來的瘋狂之中了。
但現在他卻進入了一種既瘋狂又理智的詭異狀態。
瘋狂在於他依舊打算炸掉這間單人訓練室,理智在於他炸掉訓練室的目的已經不再是因為泄憤, 而是為了得到焚天的血液。
一般的武器確實傷不到瘋神,但借由高威力的爆炸使其受到些許擦傷卻不算太難。
於是風燭便以死神的身體素質為參考, 特意從中選了一個威力最合適的爆破裝置出來。
念此, 風燭瞥了一眼焚天按住他手背的右手, 然後神色平靜地抬眼對著焚天說道:
“你不會死。”
“我也不會讓你死。”
焚天聞言後破天荒地愣了一瞬。
不是因為風燭此刻那沙啞過頭的嗓音, 而是因為風燭這些話背後的意思。
“你……要保護我?”
問出這句話的焚天早已是滿心荒謬。
萬年以來咒他死亡的人數不勝數, 但對他說不會讓他死的人卻有且僅有風燭一個。
那一刻焚天幾乎是想笑的——而且是徹徹底底的嘲笑。
他真不知道風燭哪來的勇氣說出這種話來?他又憑什麼說出這種話來?
就憑他這自己稍一用力就能捏碎的脆弱手腕麼?
還是憑他那在這種封閉環境下連體溫都低得可憐的單薄軀體?
這一瞬間那些混亂而駁雜的情緒如同狂瀾一般席卷著焚天的腦子。
在他看來,風燭說出這種話來才是真的想讓他死。
——笑死的那種。
然而就在焚天試著扯起嘴角時,他卻發現此刻他無論如何也笑不出來了。
因為與那些憤怒、譏諷、荒謬、嘲弄等一同湧起的,還有一種惹得他愈發煩躁、甚至於頭疼欲裂的微妙情感。
有那麼一瞬間,焚天都分不清耳邊逐漸加快的心跳聲究竟是源自風燭還是源於他本人。
而他身前的風燭此刻卻仍在以一種冷淡過頭的語調說著讓他愈發心生動蕩的話來:
“爆炸的時候我會擋在你前麵。爆炸的威力我也算過了,絕不會致死。”
“所以……彆怕。”
風燭並未說謊。
由於第十宇宙四大星域頗為混亂,眾人的特殊稱號又千奇百怪、甚至於某些稱號殺傷力遠勝炸/藥這種東西,所以連第十宇宙的法律都不曾規定過禁止攜帶那些爆破裝置。
因為這根本沒什麼意義。
而這也使得當初風燭有錢後立即在自己的空間裝置裡備上了這些玩意兒。
正是因為他空間裝置裡的東西種類太多、適合這種場合使用的也太多,他才會從中拿出一些來再仔細挑選一下。
也因此,風燭對它們的威力十分了解。
以他被那麼多稱號加成的身體素質來說,如今他所選中的這種裝置頂多就是炸斷他自己幾根骨頭、外加一部分燒傷罷了,而那位瘋神最多也不過就是受點擦傷而已。
所以他都不知道焚天究竟在怕什麼。
這到底有什麼好阻止他的?
風燭說完之後,焚天卻依舊沒有鬆開他的手。
這位神明就這麼神色不明地看著他,那雙暗金色的眼眸在昏暗的光線下也顯得難以捉摸起來。
如果是平時,風燭根本無所謂這種僵持。
因為他有的是耐心和焚天耗下去。
但現在不一樣。他是真的厭惡這間訓練室裡的環境,他也是真的想要離開這裡。
剛才能夠和焚天正常對話已然是耗儘了他所有的自製力。
然而事實上,他是真的快瘋了。
瘋到他根本不想去思考所謂的邏輯、所謂的計劃,他甚至想直接拿出骨戒在焚天手上割道口子就此走人算了。
[風燭,活下去。]
就在這時,紅蛇的聲音又一次在風燭的腦海裡響起。
而這個聲音也使他又一次竭力壓下了自己那越來越偏激的念頭。
不,他不能這麼做。
都已經走到了這一步,他要是就這麼放棄的話根本就不是什麼及時止損,而是半途而廢。
就在風燭於理智與瘋狂中徘徊時,焚天也被自己那些莫名其妙的情緒給徹底弄煩了。
因為無論他再怎麼壓製、再怎麼抵抗,這些情緒依舊如附骨之疽般揮之不去。
真是夠了。
這個小崽子憑什麼如此輕而易舉地攪動他的心緒?
此刻又憑什麼隻有他一個人煩躁不堪?
想到這裡,焚天忽然低嗤了一聲,然後他就這麼緩緩收緊了握著風燭手背的力度。
右手傳來的輕微痛楚使得風燭皺著眉再度看向了焚天。
於是他便看到焚天隨意踩碎了地上的爆破裝置。
彆說什麼害怕了,這位神明根本一點也不在意它是否會因此爆炸。
而這還遠不是結束。
隻聽焚天張狂地扯起嘴角對他說道:
“小崽子,我剛才說過了吧——我的身體素質是宇宙最強。”
“你是真聽不懂,還是裝聽不懂?”
即便此刻風燭已經略微有些思緒混亂了,但他還是想吐槽——整個宇宙每天說自己宇宙最強的人簡直數不勝數,但又有幾個會將這種話當真的?
你以為人人都知道你是瘋神焚天麼?
“對了。自我介紹一下……”
“我不叫林火,我叫焚天。”
“瘋神焚天的焚天。”
焚天話音落下的那一刹那,風燭原本已經愈發混沌的腦子猛地清醒了一瞬。
他被焚天按住的手背也因為驟然用力的緣故而浮現出了些許青筋來。
艸!這個家夥究竟想做什麼?!
之前焚天隱藏身份入學也就算了,可現在這家夥卻又偏偏選在這種時候掉馬,所以他究竟想做什麼?!
隱藏身份入學可以理解為焚天想找出他的弱點來報複他,但現在呢?
因為他在封閉空間的狀態愉悅到了這位神明,所以焚天覺得已經找到了他的弱點、不需要再和他裝下去了?
不裝就不裝了,可為什麼偏偏是現在?在他即將拿到他血液的時候!
“……有什麼事等我們出去再說。”
“到時候即使你說你是死神夜荒,我都不反駁你。”
風燭強行壓下了腦子裡那些混亂不堪的念頭,然後就這麼啞著嗓子對焚天說道。
與此同時,他已經做好了剛才的計劃進行不下去的準備、轉而開始思考起了彆的取血方法了。
念此,他垂眼看向了焚天依舊按在他手背上、製住他行動的那隻手。
有那麼一瞬間,他甚至自嘲地算起了他現在低頭咬焚天一口咬破對方右手的可能性。
顯然,可能性為零。
因為他的牙口還沒那麼好。
焚天並未過多解釋什麼,隻是用他那空著的左手在虛空中懶懶散散地劃了一下。
下一秒,那道出現在虛空之中的空間裂縫已然在無聲昭示著他的主神身份。
從空間裂縫裡顯露出的些許景象來看,風燭估計這道裂縫連接著的正是瘋神的神殿。
而焚天接下的話也證實了他的猜測:
“中域,瘋神殿。”
“你雖然沒去過,但主神的神殿大致長什麼樣你應該很清楚。”
“畢竟死神殿、酒神殿你大概早就已經逛遍了。”
“彆客氣。等會兒我的瘋神殿也會讓你逛個夠的。”
瘋神那低啞中帶著幾分嘲弄的嗓音緩緩回蕩在這昏暗的單人訓練室裡。
而風燭聞言後神色卻愈發冷淡了幾分。
他本打算之後借由掉馬之事從焚天那邊脫身的。
結果今日焚天不僅主動透露出了他那瘋神的身份,這家夥似乎也不打算讓他頂著風年的身份再裝下去了。
想歸這麼想,風燭卻還是忍著心底的煩躁勉強配合著焚天走了個掉馬的過場:
“你是不是認錯人了?”
“哈……認錯人?”焚天對此玩味地笑了笑。
他放開了握住風燭手背的那隻手,然後抬起手來似是漫不經心地搭在了風燭的肩膀上。
“死神的告死鳥,酒神的龍舌蘭,東王的第四騎士,你更喜歡哪一個身份?”
“又或者我給你想個稱呼?比如說……瘋神的潘多拉?”
說到瘋神的潘多拉時,焚天嗓音裡的嘲弄意味愈發明顯起來。
焚天也確實沒將這個自己臨時起的稱呼放在心上。
這不過是他剛才想稱呼的時候忽然想到的,於是他便隨口將其說了出來罷了。
“彆說我沒提醒你。你在否認身份之前,可要先想好了……”
“畢竟能跟我回中域的,隻有風燭而已。”
風燭感受著那透過肩膀上的衣料傳來的熾熱體溫,再一次意識到第一宇宙的三主神真的是半點都講不通道理的。
當初死神在酒神殿外直接讓他在變回原樣與死亡之間做選擇。
而今天的瘋神顯然也是這個意思。
——能跟他回中域的隻有風燭。如果他還頂著風年的身份,也就唯有一死而已。
這個男人將手掌搭在他的肩上大抵也是這個用意。
畢竟此刻這家夥隻要稍一抬手,就能輕而易舉地扼住他的脖頸。
所以三主神果然是同一個人吧?
他們連威脅人的手段都如出一轍!
“……在中域的時候,我自認應該沒惹過你?”
“況且今天應該是有人設計我。雖然連累你被困,但也不該全都算在我頭上吧?”
風燭說著從空間裝置裡拿出了個飛鏢,然後直接將它扔了出去、從而將掩在角落裡的監控毀得乾乾淨淨。
彆問他空間裝置裡為什麼會有飛鏢。他空間裝置裡基本上什麼都有。
做完這一切後,他才抬眼重新看向了焚天。
現在掉不掉馬這種事已經無所謂了。而焚天又屬於那種雖然聽得懂人話、卻壓根不將你的話當回事的類型,所以風燭倒是乾脆利落地認下了自己的身份。
就像他說的那樣,他在中域確實沒惹過焚天。所以難不成真的隻因為他在地球上引得火山爆發的事、就讓焚天即便偽裝身份入學也要來找他的麻煩嗎?
這家夥都一萬多歲了,能不能彆這麼記仇?!
焚天倒是不在意什麼監控。他隻是隨意瞥了那飛鏢一眼,然後似笑非笑地對風燭說道:
“在中域沒有,在東域就不一定了。”
“怎麼?你將我燒得遍體鱗傷,這就不承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