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管你腹部那一道燒傷叫做遍體鱗傷?
還有,岩漿也好火焰也罷,再怎麼樣也不可能將你燒成這樣。
除非是你自己壓低身體素質才受了傷,所以這憑什麼賴在我頭上?
那一瞬間,風燭本就不怎麼樣的情緒頓時變得更加惡劣起來。
既然雙方的馬甲都掉了,他也懶得再裝什麼,直接就開口問道:
“你想怎麼樣?”
焚天聞言再度嗤笑了一聲。
“風燭,是你買下了那顆星球,也是你將我燒醒。”
“所以應該是我問你,你想怎麼樣才對。”
我隻是買下了地球,又不是買下了地球上的你好嗎?
要是買地球還送瘋神的話,我當初說不定還要多考慮一陣子。
焚天提到那顆星球的事後,風燭的心情直接差到不能再差了。
因為這讓他徹底確認了焚天當初也在地球上。
好在焚天看上去對地球不怎麼在意,以對方的性格來說應該也不至於和人談這種事情。
現在最煩的是如果三主神的記憶共通了的話……
到時候他的地球真的還能完好無損地存留下來嗎?
“現在,先將你的臉變回來。”
就在風燭思考著地球的事情時,上一秒還在反問他“你想怎麼樣”的焚天,下一秒卻又理直氣壯地對他提要求了。
風燭光是忍耐心底的負麵情緒就已經夠累的了,對此他都已經懶得再吐槽什麼。
於是他直接撤下了【大玩家】的稱號。
反正他早點將它撤下來,這個稱號的五天冷卻時間還能早點過去。
“這樣倒是順眼多了。”
焚天看著眼前風燭那張冷淡而旖旎的臉,下意識地又想起了當初的那場大火。
當時風燭笑著流下淚水的模樣,遠比灼得他遍體鱗傷的烈火更讓他沸騰。
隻一眼,焚天就記住了這個小崽子的模樣。
之後他也知道了風燭的過往經曆。
其實風燭根本沒必要像剛才那樣神色平靜地流淚。
不就是風家麼?不就是北域麼?直接一劍毀了便是。
如果受不了封閉環境,那麼也直接將封閉環境劈碎,它不就立即四麵透風了麼?
所以這個小崽子哭什麼?
隻要隨便和他說一句,他還能真讓他困在這種一碰就碎的地方不成?
對了。之前心理學專業課上說起幽閉恐懼症的時候,提出的治療方法是什麼來著?
焚天上課的時候基本什麼都沒聽。
唯獨當課上講到幽閉恐懼症時,他才姑且耐著性子聽了幾句。
那一連串的專業名詞他理所當然地沒記住。
不過風燭看起來也不像是害怕那座城堡、害怕北域風家的樣子,他得的似乎也不是那種典型的幽閉恐懼症,說到底這個小崽子應該還是太過缺乏安全感而已。
念此,焚天直接說道:
“這是我第三遍說這句話,這也是我說的最後一遍。”
“——我是宇宙最強。以前是,現在是,未來也是。”
“以叢林法則來看,在我身邊你就是最安全的。所以風燭,你到底在怕什麼?”
“宇宙最強就在你麵前,你竟然還在這裡擔心這些有的沒的?彆惹我發笑了好麼?”
“抬起頭來看著我。”
“你難道覺得我連這種紙糊一樣的牆壁都捏不碎麼?”
不。如今整個訓練室最讓我頭皮發麻的根本不是什麼封閉空間,而是你。
——你越強大,我越毛骨悚然。
在你身邊彆說什麼安全,你彆再引起我的死亡預感就已經算是幫大忙了。
風燭的沉默使得焚天罕見地皺了下眉。
不過他也知道這種心理上的問題本來就沒那麼容易解決。於是他也不再多說什麼,而是準備先將人帶離這間訓練室、帶回中域再說。
然而當他將搭在風燭肩上的手拿下來後,等待他的卻並非是風燭跟著他回到瘋神殿的舉動,而是這個小崽子的驟然後退。
與此同時,風燭右手的中指上還多了一枚骨戒。
一枚神力澎湃到令人作嘔的骨戒。
同為三主神的瘋神幾乎瞬間就意識到了這枚骨戒源自於誰。
——那是死神以自身骨骼鑄就出的戒指。
看風燭此刻的樣子,似乎是不打算和他回中域、而是準備和他動手的意思了?
焚天從未懼怕過與人交戰。但這一刻,他卻破天荒地被氣笑了。
他難得一次想救人脫困,到頭來卻好像成了他在多管閒事?
想到這裡,幾乎處在盛怒之中的焚天瞬間出現在了風燭身側,然後利落地抬手扼住了這個小崽子戴著戒指的那隻右手。
風燭原本想著找個機會讓戒指隨意帶點血絲下來的,然而下一秒他就知道這已經沒必要了。
焚天又一次地打亂了他的計劃。
但這一次焚天卻又直接達成了他最初的目的。
——因為焚天直接摘下了他手上的戒指,然後一寸寸收緊了手掌想要將戒指捏得粉碎。
但從他掌心溢出的卻並非那死神肋骨的粉末,而是那一滴滴源自他本人的滾燙神血。
“哈。”
焚天真的被氣到笑出了聲。
那短促而沉鬱的笑聲似是染上了幾分他獨有的瘋狂意味,一瞬間熾熱到竟讓人有種被烈火灼燒的錯覺。
“死神夜荒……”
焚天語帶諷刺地念出了這四個字。
他知道這家夥為風燭神魂顛倒。
但神魂顛倒到掰斷骨頭做成戒指送予對方也就罷了,身為死神的他竟然還誇張到將自己那掌控生死的神力作用在戒指上、以那澎湃的神力來維持這枚戒指的完好無損。
還真是又讓他大開眼界了啊!
焚天並未和夜荒交過手。
然而無數宇宙無數種族都在說死神夜荒是宇宙最強,就連風燭說不定也是這麼以為的。
這還真是可笑。
他怎麼可能會比因風燭而毫無底線的夜荒弱?
想到這裡,焚天那瘋狂的本性再度湧現。他看著掌心那枚無法捏碎的骨戒,就這麼嗤笑著將戒指按進了自己掌心的血肉裡。
他是瘋神。他的每一寸血肉裡都浸滿了瘋狂。
這些瘋狂能為他燃儘梵妮神力的效果,自然也能將死神的神力燒得乾乾淨淨。
然而出乎焚天預料的是,即便他以自己的血肉來摧毀戒指,這枚骨戒卻依舊沒有毀損分毫。
——這不可能。
他的神力對這枚骨戒不起效果隻有兩種可能,一是夜荒是他的弱點,二是那本就是他的骨骼。
前者絕不可能,而後者似乎也不可能。
畢竟他並沒有丟失過骨骼的記憶,而骨戒上的神力也的確是夜荒的。
當焚天麵色陰沉地注視著掌心的戒指時,他身前的風燭也在看著那枚染了血的骨戒。
這枚骨戒無法離他太遠。
而這也就意味著,隻要他與戒指的距離達到了某個限度,這枚戒指便會自動回到他的身邊。
風燭曾測試過,這個限度是15厘米。
以前風燭因為這一點而無法扔掉它,但此刻他倒是有些感謝它這個特性了。
因為隻要他稍微動一下右手,這枚戒指就會回到他的手上。
與之一同而來的,還有瘋神浸染在骨戒上的神血。
甚至即便戒指不回來也沒什麼。
因為剛才焚天就是在他的右手上方試圖捏碎戒指的,所以那瘋神的神血已然有那麼幾滴直接滴在了他的右手手背上。
念此,風燭抬眼看著焚天。
他感受著自從焚天看到戒指後就再度在他腦海裡叫囂起來的死亡預感,忽然便又笑了起來。
風燭先是微微壓低了手腕,讓戒指回到了自己的掌心後、再抬手將其收進了空間裝置中。
焚天不知道此刻風燭究竟想做什麼。
他看著風燭那近在咫尺的笑容,倒是略微放鬆了剛才扼住風燭手腕的力度。
風燭順勢抽回了自己的右手,然後拿出了張嶄新的淺色手帕,就這麼當著焚天的麵慢條斯理地擦拭著剛才滴到他手背上的神血。
擦拭著手背上血漬的同時,他就這麼語調低緩地笑著開口說道:
“焚天,你知道嗎?”
“我的空間裝置裡除了那些爆破裝置,更多的卻是一些落地即爆的小玩意兒。”
“那顆星球上的那些岩漿或許真的太過綿軟了,不知道你沒有沒興趣試試這些玩意兒能不能真正燒得到你。”
“考慮到我們當了這麼久的舍友,它們我就不收錢了。”
“嗯,就當我請自己的舍友看一場絢爛煙花好了。”
“彆怕,這間單人訓練室的重建費我也會賠的。”
若是在其他環境下,若是在情緒正常之時,風燭是絕不會在離開前說出如此多的話來的。
因為這隻會節外生枝。
但這一刻他的情緒實在有些混亂過頭了,而站在不遠處的焚天隻是神情晦澀地看著他,似乎完全沒有動手阻止他的意思。
所以他終是說完了這些堪稱挑釁的話。
不過這種隻會徒增變故的舉動也終究到此為止了。
隻見風燭話音落下的瞬間,他手腕上的空間裝置外便驟然出現了他口中那些小玩意兒。
與此同時,風燭使用了【亡命之徒】稱號,從而憑借空間跳躍利落地離開了這所大學。
伴隨他離開的,還有一場轟然作響的爆炸。
最後的最後,焚天沉默地站在的廢墟之上,就這麼眼神陰鷙地看著自己小臂上的灼傷。
——他本不該受傷至此的。
那所謂的小玩意兒的殺傷力確實比岩漿、火焰或是先前的爆破裝置要高一些,但最多也就是讓他稍微破點皮而已。
但在他沒有壓低身體素質的情況下,他卻真正被灼傷了。
原因很簡單,簡單到他不得不承認的地步。
——因為風燭是他的弱點。
因為風燭是他的弱點,所以但凡出自於風燭之手的玩意兒,就會遠比其他東西更容易傷到他。
這是焚天唯一能想到的解釋。
這也是焚天全然無法否認的解釋。
他自始至終都弄錯了一件事。
他知道了最淺顯的動心是什麼模樣,所以他曾以為他並不喜歡風燭。
但今日他小臂上那隱隱作痛的灼傷卻在告訴他——他弄錯了。
他確實沒對風燭起過那種淺薄到不值一提的動心之感。
因為打從一開始,他便已是動心太過。
可笑的是,他一再嘲弄著死神、酒神與東王的神魂顛倒,甚至說著他所喜歡的反正不會是風燭,但直至今日、直至此刻他再度被火焰灼傷之後,他才發現他和他們根本沒什麼不同。
他對風燭不是什麼動心。
那或許是那種令人作嘔的愛情,或許是某種比愛情還要讓他無從抵抗的情感。
無論這究竟是怎樣的情感,焚天終是意識到了一件事。
——他將他點燃。
大抵打從他在那顆死星上被風燭燒醒的那一刻起,他便已然被燒得心神失守而不自知。
昔年的苦難鑄就了那個小崽子的理智與瘋狂,而當初的那場大火又讓他的瘋狂愈發得攝人心魄。
直至最後,這家夥終是成了他所追求的極致瘋狂的模樣。
那一刻,焚天忽然想起了先前風燭對潘多拉的形容。
——“比火更烈,比冰更冷。”
——他比火更烈,他比冰更冷。
——“美到讓人明知她是災難,卻依舊忍不住對她心存希望。”
——而他明知他是災難,卻依舊忍不住對他心存希望。
之前他曾對風燭說出了“瘋神的潘多拉”這個近乎嘲諷的稱呼。
現在想來,或許他並未說錯。
——他是他的潘多拉。
——他的災難,他的希望。
他打開魔盒放出了他的惡欲瘋狂,最後卻唯獨隻剩下他自己笑著坐在那魔盒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