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遲了二十二年，這一刻他卻終究還是感覺到了。
如今他的死亡倒計時已經結束，而夜荒又恰好問到了這件事，風燭想了想後乾脆就對夜荒略微解釋了一下：
“我十八歲的時候覺醒了一個特殊稱號，也因此突然就多了一個死亡倒計時。或者說，這個死亡倒計時我一直都有，但那個稱號讓我真正意識到了它的存在。”
“死亡倒計時一共四年，先前我去中域就是想著借由成神來擺脫那玩意兒。”
“當然，四年的時間早就到了。如今我還活著是因為我用了其他方法延長了這個倒計時。”
“而將神格還給你之前，我自己也不清楚它究竟會不會重新出現。”
“所以之前我說這是一命換一命應該也不為過吧？”
夜荒聞言後隻是神色莫名地注視著他。
風燭見狀後又想起了夜荒之前那送死的做法，說真的他還真怕夜荒之後又突然做出什麼神奇的事情來。
於是他便又接著說了一句：
“不過似乎是因為我獲得過神格的原因，現在那個死亡倒計時已經徹底消失了。”
“但就算是這樣，我也覺得之前我欠你的命已經還給你了。”
夜荒原以為風燭想要成神隻是想變得更強，又或是想要那成神之後的悠久壽命。
事實上先前他也曾想過風燭作為一個二十來歲的人類，他身上那種既理智又癲狂的感覺究竟是怎麼來的。
直到今天，他終於弄明白了一些。
一個從出生起幾乎就注定了要死的家夥，一個剛成年就發現自己可能隻剩四年壽命的家夥，就算他原先再這麼理智也難免因此而走向瘋狂。
所以說，風燭的存在本身，就是第十宇宙無法複製的奇跡。
這個小崽子，簡單到自始至終都隻是想活下去罷了。
可如果風燭這麼想活下去、卻依舊還是將神格還給了他的話，那麼他所渴求著的那個奇跡是不是也會有成真的一天？
“為什麼？”
這一次問出“為什麼”的不再是風燭，而是夜荒。
“也許是因為不想接受這那種施舍般的神格？”
“繼續。”
風燭聽到夜荒的“繼續”二字後卻似是想起了什麼般看了夜荒一眼。
但最後他隻是隨意又說出了個理由來：
“也許是因為我不想按著第十宇宙宇宙意誌安排好的道路走下去。”
對此，夜荒說的仍舊是：“繼續。”
“與死神、酒神、瘋神、東王相關的稱號我全都有。也就是說命運之神的能力我早就已經有了一部分，所以我這麼做大概是因為我不需要這種重複的能力。”
“繼續說。”
聽到這話後，風燭就這麼靜靜地和夜荒對視了一會兒。
因為這一幕和當初他在雷霆星上直播的時候遇到的情況實在太像了。甚至就連剛才夜荒說的那些話都和當時差不多。
所以風燭乾脆和當初一樣假笑著問道：“您究竟想聽什麼呢？直接告訴我不好嗎？”
夜荒顯然也想到了當初的事情，而此時此刻他的回答也和那時候完全一樣：
“你知道我想聽什麼。”
這一瞬間，風燭倒是想起了當年他用【天命】稱號所看見的那三分鐘未來。
在他所看見的未來裡，夜荒簡直就是在對全宇宙宣告自己是他的弱點。
雖然事實也的確如此就是了。
然而或許是因為現在無數宇宙基本都已經知道了這件事的緣故，又或許是因為他在經曆剛才夜荒死亡的事情後已經懶得和這家夥生氣了。
所以此時當夜荒說完接下來的話後，風燭反而有種“果然是這樣”的無奈感。
隻聽夜荒此時說的是：
“我愛你。”
“風燭，你欠我這個。”
風燭已經完全不想吐槽夜荒說出這種話來究竟還要不要臉的事了。
他隻是儘量和這家夥講道理地說道：
“如果我真的像你說的那樣愛上你了的話，你現在估計都已經徹底死透了。”
因為命運之神的能力是不能作用於自身的弱點的。
雖然神明的弱點並不等於其所愛之人，但風燭覺得如果他完全愛上了夜荒的話，那麼這家夥很可能就是他無法抵擋的弱點。
畢竟他這些年來的經曆和這位命運之神基本都脫不開關係。
某種意義上來說，他是夜荒的命運，而夜荒又何嘗不是他的命運？
到最後，甚至於連第十宇宙的宇宙意誌都覺得他很適合對方的那枚命運神格。
這一刹那，夜荒似乎是被風燭的話給驟然堵到了一般，然後他就這麼神情微妙地沉默了下來。
而此時此刻，風燭終是走到了落地窗前將其略微關上了一些。
說起來他記得夜荒以前並不喜歡被人靠近吧？事實上他也是這樣。隻不過現在夜荒那家夥似乎沒這毛病了？
“……你欠我的命你還給我了。那我欠你的呢？”
過了一會兒，風燭聽到夜荒這般說道。
此刻正注視著窗外暴雨的風燭聞言後卻並未立即回答夜荒什麼。
半響之後，他才抬眼看向了不遠處的那位神明。
而下一秒，他那混著雨聲的低緩聲線就這麼在屋內響起：
“就算你還了吧。畢竟你本來也不欠我什麼。”
風燭很清楚，當初他對夜荒更多的隻是一種遷怒罷了。事實上夜荒也確實不欠他什麼。
哪怕夜荒那家夥讓他火大了無數次，但當這位神明死去的那一瞬間，過往的那些事情他就沒打算再一直計較下去了。
畢竟這根本沒什麼意義。
風燭並非是那種拖泥帶水的類型。如今死亡倒計時已經結束，他暫時也沒打算再逼著自己一心去想活下去的事。
因為他想活下去隻是為了能夠更好地活著，而不是為了自尋煩惱。
念此，風燭倒是再度思索起了他對夜荒的情感來。
之前由於夜荒的神力有可能徹底消散的緣故，他沒時間想太多。但現在他卻有時間想清楚了。
顯然，他並不討厭夜荒。
也許是因為先前夜荒說多了“你喜歡我”的原因。風燭甚至覺得如果非要將他對夜荒的情感加以界定的話，那或許還真的近似於夜荒所說的喜歡。
他大概確實是對夜荒動過心的。
若非如此，當初在死神殿裡的那個吻或許根本就不會發生。
風燭曾以為他的理想型會是那種和他自己脾氣相似的家夥，所以當時他在回答“探究風燭的理想型”這種懸賞任務時乾脆就這麼回答了。
但現在他卻不得不承認，他其實自己都不怎麼受得了他自己的這種性格。
某種意義上來說，他活得太累了。
而夜荒這種與他既相似又截然相反的類型，反而讓他下意識地多在意了幾分。
想到這裡，風燭就這麼似是感歎般開口說了一句：
“你這家夥還真是半點都不吃虧啊……”
夜荒聽到這話後難得有些不明所以。
事實上此刻夜荒也不知道究竟該如何界定他和風燭如今的關係。
當初瀕死之際，他之所以用力扣住風燭的手腕，是因為他無論如何也舍不得這個小崽子。
他也無論如何都不可能放手。
甚至有那麼一瞬間，他確實想過直接拉著風燭一起迎接死亡。
但他依舊還是舍不得——他舍不得離開風燭，更舍不得這個小崽子死去。
可就在夜荒想著他先風燭而死、總比他死在風燭之後要好些時、就在他難得想要舍己為人的時候，這個小崽子卻以一種他未曾想過方式就這麼將他帶離了死亡。
也因此，夜荒竟破天荒地有些茫然了。
他這一生很少有不確定的時候，因為他幾乎對世間一切都不怎麼在意。
唯獨風燭，讓他自始至終都束手無策，卻又偏偏根本沒辦法不去在意。
所以他現在應該做什麼呢？直接將風燭帶回中域嗎？
之前夜荒是因為知曉了爭霸賽結束後他會死在風燭手上的事，所以做起事來才沒了太多的顧忌。但現在他卻開始思考如果他將風燭帶回中域的話，這個小崽子會不會又轉頭就跑了。
答案大抵是肯定的。
念此，夜荒再度沉默地注視著風燭。
既然風燭不和他回中域，那麼反過來他跟著風燭似乎也沒什麼問題吧？
這一瞬間，風燭似乎隱約看懂了夜荒的想法。於是他不禁抬手揉了揉自己那隱隱作痛的額頭。
他真的是服了夜荒了。
顯然，這位神明即便沒聽懂他剛才所說的那句話的意思，卻依舊沒有半點放手的打算——這家夥的這種執著程度也實在是厲害了。
或許彆人對此會覺得困擾，然而風燭卻難得覺得這沒什麼。
但他暫時卻沒打算和夜荒同行，因為他對於感情方麵的事多少還是有些想不清楚。
這麼多年來，他連交好的朋友都沒幾個，更彆說去理解愛情這種東西了。所以這種事他還是先自己想清楚得好。
想到這裡，風燭就這麼繼續著剛才的話題對夜荒說道：
“我說你真的半點都不吃虧，是因為你即便孤注一擲，到最後卻也沒有滿盤皆輸。”
如果說風燭先前的話還讓夜荒有些不明所以的話，那麼風燭此時的話卻讓他隱約意識到了什麼。
緊接著他便聽風燭繼續說道：
“你現在並非我的弱點。但說實話，以後是不是我自己都不確定。”
風燭並不懷疑他會在自身壽命結束前成神的事情。
當初有著死亡倒計時的時候，他都隻差一步就直接成神了，更彆說現在了。
即便此刻他並非什麼命運之神，但他終究還會成神的。
說到底這不過是時間早晚的問題罷了。
夜荒聽到風燭這似是回應的話語後，他難得有些愣神。
之前他雖然一再對風燭說“你喜歡我”，但那種自欺欺人的做法和風燭真正說出了類似於它的話後，兩者所產生的效果於他而言顯然是完全不一樣的。
夜荒當然不懷疑風燭最終會成神的事。但現在他所關注的重點卻並非什麼成神之事，而是風燭口中的“弱點”二字。
以至於過了許久，這位神明才嗓音嘶啞地說道：“……所以？”
此時此刻，他仿佛處在了他死亡前風燭所處的角色上。
甚至於此刻他說的話都和那時候風燭所言重合了起來。
“我其實不怎麼清楚我對你的感覺，不過這些年來我確實拿你沒什麼辦法。”
那一刹那，夜荒甚至覺得雖然他無法再使用風燭的【奇跡】稱號，但他所渴求的奇跡此刻卻似乎已經直接實現了。
與其說風燭拿他沒辦法，不如說他早已對風燭全無辦法了。
夜荒萬年以來根本就沒追過人，他所擁有的唯獨本能而已。
然而從之前那四個人格的表現來看，他的這份本能不惹火風燭就已經算不錯的了。可如今夜荒卻發現，如若按著本能說話的話，產生的結果似乎也沒有他想得那麼糟。
或者說，如果他知道他先前對風燭說的那些話會得到回應的話，他大抵早就對風燭說出口了。
對此，再度看出了夜荒想法的風燭隻是扯了下嘴角。
他現在的想法要說和夜荒先前說的那些話全然無關倒也不至於。
但說到底，這更是因為夜荒剛才的死亡。
風燭比誰都恐懼死亡、厭惡死亡。
因為穿越前他曾死過一次，所以他很清楚死亡的恐怖之處。
——那是終結。那是他最不想迎來的結局。
也因此，風燭明白一個不想死的人卻選擇了接受死亡究竟是件多麼艱難的事情。如果夜荒對他的情感遠勝死亡的話，那麼風燭覺得無數宇宙裡大抵沒有誰會比這位神明更愛他了。
所以他才想自己再仔細思索一下這樣的情感。
這對他來說並非是那種僅僅隻是出於淺薄好感的戀愛。
這些年來風燭向來秉持著等價交換的原則。而感情之事或許沒那麼容易等價，但他覺得至少天平的一邊不該遠低於另一邊。
所以他打算好好想想——他不確定自己能否回應對方這種熱烈到幾乎能將人灼傷的情感。
於是這一刻，風燭就這麼開口對夜荒說道：“讓我想想吧。”
“稍微給我點時間。感情這種事我覺得還是該考慮清楚得好。”
他也好夜荒也罷，他們大概都不是那種容易動心的類型。
如若他隻是出於某種動容、又或是某種他自己都不曾明了的情感和夜荒在一起了，單單是風燭自己都無法接受這種事。
對此，沉默了許久的夜荒靜靜地看了風燭一會兒。
那一刻他那暗金色的眼眸似是帶上了幾分壓抑而沉鬱的意味。乍一看去，就像是窗外愈演愈烈的暴風雨一般。
而最後，他終究隻是開口說了一句：“好。”
作者有話要說： 謝謝小天使們的雷和營養液，麼麼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