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咬尾(十五)(姚小公子頭天才做過噩夢,...)(1 / 2)

太歲 priest 10301 字 8個月前

奚平要迫害他, 姚啟一點懷疑也沒有,當場就信了。

在姚家人看來,貴妃奚氏就是妖妃, 奚家就是專門出產妖魔鬼怪的妖洞。至於那個奚平, 姚啟感覺他看自己的表情就沒憋過好屁!

姚小公子頭天才做過噩夢,夢見那姓奚的在他頭上插了根秸稈, 嘬他腦漿喝,還嫌沒放糖!

這可如何是好?

姚啟沒了主意,恨不能當場衝到澄淨堂裡喊救命。可他做不到, 姚啟從小就是個尿褲子都不敢跟先生說要上茅廁的,平時與管事長老們問個好,他得打上一百個腹稿, 這“救命”可怎麼喊?

字條上的墨跡像小孩塗鴉,拿著這玩意去澄淨堂控告同窗想害他……姚啟感覺還不如自己變成厲鬼去報仇靠譜。

肚裡一陣蛙鳴,他痛苦地彎下腰,又感覺到了茅廁的召喚。

絞痛過去,姚小公子忙將自己門窗檢視一番,最後鼓足了勇氣,把書房北窗推開條縫,往外窺視。也不知怎麼那麼巧, 奚平正在把茶根往窗外桂花樹坑裡倒,兩人隔著半個院,目光對上了。

奚平老遠衝他笑出了一口白森森的牙。

姚啟“砰”一下拍上窗, 欲哭無淚:壞了, 狐狸精都開始磨牙了!

“嘖。”奚平潑了茶, 把杯子隨手扔一邊,拈了顆從膳堂拎回來的青梅吃。

然而一轉身看見書桌上的轉生木雕, 他好像又突然低落了下去,嘴裡果核沒吐,他眼睛裡的笑意已經蒸發了。

“前輩,我昨天好像是看見阿響爺爺死了。”

太歲:“唔。”

奚平:“你不是說要救他嗎?”

“本座將他放出來了,”太歲平靜地說道,“生老病死而已,偌大南郊,有幾個年過五旬的?”

奚平不與他爭辯,抓起轉生木,凝神入定。

眼前又是無數雙期冀的眼、耳邊又是洪水般的悲聲,然後他借著邪祟的眼,將目光垂落到煙塵之下,看到了阿響。

一整天過去了,吊唁的工友陸續走了,春姨出去買吃的,破靈棚裡隻剩個小孤女,機械地給火盆添著紙。

奚平看她的時候,阿響也若有所感,隔著遙遠的時空對上了奚平的目光。

她總覺得自己聽見了一聲歎息,沒來由地湧起一陣委屈,鼻子酸了。

這時,身後有人輕聲問道:“你感覺到什麼了?”

阿響嚇了一跳,猛地跳起來:“誰?”

一個頭戴鬥笠的男人不知什麼時候進了靈棚,肩頭站著一隻烏鴉。

男人沒回答,恭恭敬敬地給死者上了香,又沉聲說:“家人節哀順變。”

阿響下意識地回禮,無意中一抬眼,看見了對方鬥笠下的臉。阿響陡然失色,差點叫出聲來――這人小半張臉好像被酸融了,左臉上隻有繃得緊緊的皮,沒有眉眼。然而這張駭人的臉上僅剩的一隻眼卻是溫柔而憂鬱的,阿響碰到那父兄般的目光,不知怎的,又不那麼怕了。

男人溫聲道:“孩子,你方才是不是感覺到太歲星君的注視了?”

阿響吃了一驚,捂住胸前的轉生木牌:“你是……”

“那天夜裡,就是太歲星君引我去救助你們的。”男人說,“好孩子,彆哭,太歲看著呢。你日後必有大作為――你叫什麼?”

女孩不知道自己該不該信,該不該道謝,囁嚅道:“阿響……”

男人看了一眼牌位上的姓氏:“大名是魏響?”

“……魏誠響。”

男人似乎是笑了一下:“好,不知道我有沒有資格做你的領路人?”

阿響暈暈乎乎的:“大叔,領我去哪?”“去地下,然後披上羽衣,爬上梢頭,不平則鳴。”男人輕輕地說,“你記著這話‘大火不走,蟬聲無儘,寧死霜頭不違心’。”

奚平倏地皺起眉,眉心的畫麵碎了:“前輩,我不明白,這小丫頭毛都沒齊,什麼也不懂,你收她做門徒有什麼用?還不如收那個跟她在一起的大姑娘。”

太歲頓了頓,語焉不詳地答道:“不是本座選了她,是她選了本座――你該做功課了。”

奚平不情不願地“哦”了一聲,像頭拖延上磨的懶驢。他磨蹭著自己抓轉生木時不小心沾的朱砂,洗手洗了足有小半年,還手很欠地給因果獸卸了個妝,又要新茶又吃水果,直到聽見太歲一聲冷哼,他才不情不願地坐到書桌前,翻開師兄讓他們看的書。

奚平心裡琢磨:他第一天聽見人說話,最清楚的就是阿響那聲“救爺爺”。老蛔蟲聲稱自己是她喚醒的,大概是真的。

這小姑娘肯定有什麼特殊的地方,不是八字就是體質。

大邪祟自稱“太歲”,還說轉生木是他的伴生木,不怕風大閃了舌頭,奚平一個字也不信。

轉生木自古就有,又不是什麼海外引進的新品種。但這邪祟……通過有限的信息,奚平感覺他應該是支將軍那個年代的人。

老蛔蟲臉可大了,言談中根本不把凡人放在眼裡,他認識支修而支修不認識他,說明他見支修時是“仰視”的,至少那會兒他應該還沒入玄門。支將軍英年早病,三十來歲就入玄隱山了,老蛔蟲在凡間見過他,出生年代應該也不會太晚。

其實奚平還感覺他出身不太高,而且應該是長期隱居避世――他每次諷刺“窮奢極欲”時都要帶上棲鳳閣,就很離譜。

所以奚平才敢鑽空子,讓半偶用“蜜音”給支將軍傳信。

“蜜音” 是金平鬥雞走狗的紈絝子弟們互相傳消息的一套暗號,搗蛋的時候躲家裡大人用的,分為“琴蜜音”“哨蜜音”和“指蜜音”三種。其中,“指蜜音”是用手指敲出節奏傳信,傳播門檻最低,用的人有點多,容易泄密,所以會定期換規則,琴和哨變動倒都不大。頭天夜裡,奚平試著教了半偶幾句“哨蜜音”。

他也不知道支修能不能聽懂,反正太歲應該聽不懂,萬一那邪祟在他不知道的地方放了耳目,也不至於露餡。

至於他讓半偶往姚啟被子裡塞紙條的事,奚平也當成個“好玩的惡作劇”,大喇喇地寫在家信上了,大魔頭果然嫌他無聊,根本沒注意……這樣一來,後麵就可以在紙條上寫點彆的了。

“對不住了兄弟,你就當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吧,”奚平心想,“將來我站那不動,讓你打一頓出氣。”

不過……沒想到,支師叔整個人好像古書上摳出來的君子,年輕時候居然也不是什麼正經人。

奚平一邊轉著滿肚子賊心爛肺,一邊隨便把功課糊弄了――反正師兄問起,有人幫他作弊。

第二天,姚啟大清早就在乾坤塔看見奚平桌上擺著那隻轉生木雕,“媒婆妝”擦了,那因果獸被奚平畫成了高低眉,鼻子周圍點了雀子斑。

姚啟頓時一陣毛骨悚然――他自己就是高低眉,臉上有斑!

下了晚課,姚啟逃也似的回了丘字院,又心驚膽戰地在被子裡摸到了第二張字條。

早晨起床在鞋裡摸到了第三張……

那些滿紙橫屍的鬼畫符快把姚小公子嚇瘋了,終於,他忍無可忍,取出尺素紙,哭著給家人寫信求助,半夜悄悄放到了屋後小池塘裡。

姚啟放完信進屋,半偶奚悅就從樹後繞出來,若無其事地將撣淨的鞋拎回奚平房裡。

金平陰沉數日,下起了洗塵雨。

“自稱‘太歲’?”莊王揉了揉眉心,“你說一個……半步蟬蛻的邪神,被士庸一把扇子攪合了抽龍脈的銘文?”

白令把頭埋得很低,不怎麼有底氣地說道:“這是咱們在天機閣的‘釘子’傳出來的消息,屬下也覺得不可思議,又特意命人跟趙譽衛長旁敲側擊過,大概能印證上。”

莊王皺著眉,沒吭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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