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咬尾(十六)(翻雲覆雨的惡蛟張開獠牙,...)(2 / 2)

太歲 priest 10213 字 8個月前

奚平撇撇嘴,一點也不能設身處地。

大長公主講完經,就跟支修一起離開了潛修寺,這少爺可能是覺得沒危險了,人又放飛了,一天到晚不是捉弄同窗就是調皮搗蛋,無惡不作。

他好像轉頭就把“為了給像將離一樣的人伸冤而用功”的決心拋諸腦後,就像是那些紅塵中傷春悲秋完、毫不耽誤左擁右抱的浪蕩子。

轉生木雕也丟在了旁邊,沒興趣了。

對了,轉生木雕。

太歲心裡又一動,他怎麼突然不碰轉生木雕了?

然而沒等他疑心再起,奚平就隨手拎起了轉生木雕,又天真又涼薄地說:“我都給忘了,那小美人給你當門徒了,怎麼樣了?”

奚平說著閉上眼,熟練地凝神眉心,找到了阿響,卻正好看見阿響拿出個小紙包,盯著裡麵綠色粉末猶豫片刻,端起來要往嘴裡倒。

奚平一眼看見,還以為她想不開要服毒:“喂,彆吃!”

阿響倏地一頓,睜大眼睛四處尋覓――她覺得剛才有人叫了她一聲:“誰?”

奚平不敢吱聲了。

“是……太歲星君嗎?”阿響跳起來,捧起自己胸前的轉生木,沒聽到回答,她念念有詞道,“太歲保佑,讓我順利入玄門,不辜負師父期望……還有這麼貴的靈石粉。我一定要給爺爺報仇,賺很多錢,帶春姨離開這……”

奚平這才明白,原來那綠油油的碎末不是農藥,是碧章石粉。

他睜開眼,耳畔阿響的祈求聲仍在不住回蕩:“她怎麼也能聽到我說話?”

之前隻有太歲才能通過轉生木和他那幫信徒搭話,奚平就是個工具,隻能跟著看熱鬨,怎麼方才那小姑娘好像聽見他聲音了?

“嗯,對你不是什麼壞事。”太歲輕描淡寫道,“吞吃靈石粉是散修的慣例,你也不必大驚小怪。外麵又沒有你們玄隱仙山這樣的條件,想儘量多榨一點靈氣滋養經脈,隻能將劣等靈石磨成石粉吞下去。”

奚平盯著手裡的轉生木,心裡陡然升起危機感,“喜形於色”道:“前輩,我是不是快要開靈竅了?”

太歲說道:“你若能少在彆的地方分點心,或許……第一片落葉之前吧。”

奚平心裡“咯噔”一下,此時已是盛夏,潛修寺地處山中,冷得又早,豈不是沒幾日了?

可不對啊,他一直把“陽奉陰違”進行到底來著!

乾坤塔磨練靈感,奚平每天假裝跟四殿下彆苗頭爭第一,能早走一會兒是一會兒;“入定吐納”,他其實都是往馴龍鎖裡“入”,跟半偶磕牙聊天混工夫;用功……那確實是一點也沒用過,完全本色出演。

怎麼這樣還能讓他開靈竅,老蛔蟲還知道他的進度?

奚平頓了頓,突然跳起來翻出了《潛修誌》――這東西人手一本,裡麵有門規和潛修寺管事介紹之類的內容。

“你找什麼?”

“找記錄。”奚平“興奮”得心“砰砰”亂跳,“潛修誌裡記載了每一屆的‘開竅第一人’,後來幾乎都進內門了,我依稀記得開靈竅的最快記錄是五個月還是六個月……哈!前輩,我不會就是傳說中的‘先天靈骨’吧?”

太歲:“……”

你是傳說中的“先天沒臉”。

奚平得意洋洋道:“那我還用什麼功,我……”

太歲為防這自封的“先天靈骨”飄到半空把月亮擠下去,潑涼水道:“先天靈骨萬萬人中不見一個,近千年來,你玄隱山隻出過一個端睿。你要真是先天靈骨,早在入門之前就被內門定下了,少往自己臉上貼金。”

奚平:“嘿嘿嘿,我不信。”

太歲:“……”

正常人沒法跟二百五講理。

於是下一刻,奚平好像一腳踩進火堆裡,腳下躥起灼痛,一直燒到了膝蓋。同時他喉舌被太歲封住,慘叫都發不出來。奚悅卻立刻通過馴龍鎖感覺到了不對,發出一聲氣音,撲過來扶住他。

奚平衝半偶擺擺手,自己站穩了,臉上的血色也蒸發乾淨了。

小小的書房裡,一個不能說話,一個不會說話,窒息的靜謐彌漫開。邪祟輕柔的聲音在奚平耳邊響起……不知是不是他的錯覺,那聲音比一開始近了一些。

“本座每夜等你睡著,就替你做吐納功課,又讓你接觸轉生木。借我神力流轉,你靈感自然比彆人高,靈竅比彆人鬆動,將來一旦開了靈竅,靈骨也比彆人成的容易……這是你運氣好,遇到本座,遇到陳氏那個傻姑娘,竟肯為你舍命――不是你自負天資,可以好吃懶做的理由,懂嗎?”

奚平口不能言。

太歲見“嚇住”了他,又溫和起來:“讓你用功,是為你好。你潛修寺的弟子開靈竅看著慢,是你師兄們有意為之,為的是讓你們經脈肺腑、身體發膚都充分浸潤靈氣,以防開靈竅的時候受苦。進境太快也未必是好事,以前甚至有人在靈竅洞開時瞬間經脈儘碎,你為何不去讀讀你們煙海樓中開靈竅失敗的記錄?”

奚平口舌一鬆,又能說話了,但沒敢吱聲,隻能順從地點頭。

“好孩子,早點休息吧。”

奚平帶著點討好,小心翼翼地為道:“前輩,開靈竅會受什麼苦啊?你那些門徒……沒有仙山可靠的怎麼辦?阿響她直接吃靈石粉末沒事嗎?”

太歲見唬住了他,便十分有耐心地跟他解釋常識:“開靈竅時,若是經脈未經靈氣充分浸潤,可能會被靈氣衝毀。散修開靈竅一般是兩種,一種是偶然,長期生活在靈氣充沛的地方,碰到危及性命之事,死生一線時潛力爆發……”

奚平不經意地問道:“龐戩那樣的?”太歲:“你怎麼知道?”

“來潛修寺之前聽人傳的唄。”奚平隨口扯了個謊――其實他是從龐都統言談中感覺到的,天機閣和內門一樣,與大宛朝堂千絲萬縷,裡麵尊長雖然個個神仙似的,誰肚子裡都有本經,就龐戩沒有。奚平感覺他不太關心時局,連貴妃母家來曆都弄不清楚。

“他也算命大了,當年南疆靈石礦難,死了好幾百人,就他撿了條命。”太歲隻當這些公子王孫有自己的消息來源,也沒在意,感慨了一句,又說道,“再一種如阿響,靠吞吃靈石碎末讓靈氣從肺腑進入經脈……隻是始終是以次充好,開靈竅時相當凶險,沒有被靈氣滋養到的軀體常常會在這時受傷變形。不然你以為我那些門徒是故意人不人鬼不鬼的嗎?”

奚平愣住了。

半晌,他嘴裡慌張道:“什麼?那小美人豈不是要毀容?”

心想:龐都統是南疆人?靈石礦難入道的?這老蛔蟲怎麼知道?

天機閣民間出身的尊長都不大提自己的出身,一個比一個神秘,因為沒過明路之前嚴格說算“邪祟”,不是什麼能光明正大說的事。

奚平的腦子飛快地轉著,有了計較。

第二天,丘字院裡弟子們都去上早課了,原本正貓著腰擦擦洗洗的奚悅一頓。他好像累了,站起來在院子裡溜達起來……不經意間,腳下走出個字。

奚悅用心記下自己的腳步,片刻後,他輕巧地爬上了丘字院中間的一棵古柏,在樹冠鳥窩裡取出一張尺素紙――這是窺見姚啟寫信以後,借著“惡作劇”,從姚啟房裡偷的。

奚悅在尺素紙上將方才死記硬背的幾個字畫了上去:龐乃南疆人士。

然後他學著姚啟,悄無聲息地將尺素紙放進了池塘。

“子明兄早啊!”姚啟正在乾坤塔抄經,聞聲手一哆嗦,被奚平一嗓子嚇得在紙上留了一大片汙跡。

周樨正好坐他旁邊,見狀輕輕地噴了口氣。

然而過了一會兒,四殿下覺出了不對――姚啟一直顫栗著,袖子都抖了起來,臉色慘白,那樣子不像是被嚇了一跳,倒像是恐懼著什麼。

周樨緩緩皺起眉:奚士庸對他做什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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