魍魎鄉(二)(歡迎來到魍魎鄉,年輕人...)(2 / 2)

太歲 priest 10620 字 8個月前

奚平正被靈氣追打得滿頭包,聽見隔壁一聲輕笑,頓時氣不打一處來,心說:看小爺笑話,給我等著。

他將纏靈絲一抖,打掉逼至眼前的幾道靈氣,趁隙從懷裡摸出另一樣仙器――那是一枚田黃閒章,刻的是“天涯共此時”,作者不詳,奚平一眼就看上了。

他願意給這玩意取個諢名叫“禍水東引章”,是這麼用的:拿它先在甲地蓋個印,趁那印靈氣沒散乾淨,再在乙地蓋一個,隻要甲乙兩地相距一裡之內,就能被這章連到一起。

奚平頭天剛假借到處參觀,給他龐師兄留了個戳。

“既然師兄這麼高興……”奚平縱身一躍,人幾乎貼在了屋頂上,密集的靈氣擦著他過去,撞在牆上,反彈回了雙倍。他落地時頭也不回,“啪”一下在牆上蓋了個“天涯共此時”。

靈章即刻生效,兩個房間瞬間打通。

奚平:“那就有福同享吧哈哈哈!”

龐戩正優哉遊哉地隔岸“聽”火,猝不及防被一個戳蓋到了“對岸”,洶湧的“靈氣箭”劈頭蓋臉地朝他砸了過來。

夭壽了!

說時遲那時快,龐都統不愧是築基以下第一人,人影一閃已經退到了門後,不知從哪拽出一把長劍。

劍身“嗚”一下擋住漫天靈氣,龐戩手背上青筋一跳,揮動長劍,撲麵而來的靈氣被那劍卷了起來。來自飛瓊峰劍修的真元靈氣天然與劍親近,纏在劍刃上鍍了一層寒意逼人的霜,消停了。

龐戩深吸一口氣還劍入鞘,一抬頭,就見那禍水東引章連通處,姓奚的混蛋衝他呲牙一笑:“早啊龐師兄,送你一道無雙劍氣,不用謝!”

話音沒落,靈章靈氣耗儘,兩個房間各歸各位。

龐戩:“……”

豎子!

龐都統不慣著他,火速將屋裡被靈氣掀起來的東西歸位,擼袖子穿牆去隔壁,準備收拾那小兔崽子。

奚平披上外衣,正一邊讓半偶梳頭,一邊人五人六地翻看支修給他的新功課。見龐戩闖進來,他一點也不慌,將那書卷往前一推,笑道:“師父讓我多謝龐師兄相助。”

龐戩定睛一看,見書卷上支將軍工整的字第一條寫的是:熟悉“纏靈絲”與“共此時印”用法,靈氣已寄到。若收拾不了,去找你龐師兄即可。

龐戩:“……”

龐都統還沒成功在殺氣騰騰的臉上擠出個微笑,忽然,大船一個疾停,桌上的水潑了出去。

奚平眼疾手快地將書卷端了起來,聽見一聲低低的獸吼。

此時尚未破曉,啟明星孤獨地懸著,河水兩岸水汽未散。奚平從船上探出頭去,看見晨霧深處有一個巨大的身影,正橫穿大運河。

那巨獸形如穿山甲,尖頭長尾,背後布滿金鱗,四肢悠然地在水中滑動,僅露出水麵的部分,就跟換防大船差不多高!

一隊小船跟在它身邊,隨著巨獸劃出的水波起伏。船上用長杆挑著特殊的霧燈,夜色中發出溫柔的乳白光暈,照亮了巨獸的背,優美如連綿的山脊。

從船上看過去,此情此景就像一場光怪陸離的夢境。

奚平聽見外麵有人說話,想必是其他船客被突然拋錨驚動,出來探問。

船上的換防駐軍回答:“此處乃蜀國駐地,時常能碰見他們放牧靈獸。我們船上有仙門賜的四等驅獸避瘴銘,不靠太近就沒事。”

蜀國教淩雲,擅馭獸之術。

奚平曾跟著崔記的商隊去過蜀國都昭業城,見的“靈獸”都像尋常貓狗那麼大,還是頭一次看見這麼壯觀的。

“你說的那是商販拿一點異獸血統配出來的,哄孩子玩的寵物,不是‘靈獸’。”龐戩聽說,便對他道,“馴龍鎖就是他們那邊傳來的控製靈獸的,你想,拴條貓狗用得著那麼隆重的仙器麼?”

少年人得匹好馬都能高興半個月,罕有不愛異獸的,奚平也不例外。

他幾乎要把上半身都探出窗外,一迭聲地問龐戩:“龐師兄,這大靈獸叫什麼名?看著脾氣很溫馴啊,它有多靈?通人性嗎?話說回來,蜀國是地方不夠嗎,怎麼大老遠的把靈獸弄到這養……”

這時,那悠然自得的巨獸朝他扭過頭來。

奚平眼前一亮,然而還不等他看仔細,那巨獸突然亮出一張血盆大口,咬向旁邊一艘小船!

它滿嘴丈餘高的利齒,寒光竟穿透晨霧,連人帶船不過一口。奚平猝不及防,覆蓋著靈感的耳朵一下捕捉到了大牙穿透血肉的聲音!

“不是地方不夠,”讓人毛骨悚然的咀嚼聲裡,龐戩負手站在窗邊,平靜地答道,“是百亂之地的‘人工’比較便宜。”

奚平慢半拍地反應過來,按在窗欞上的手猛地一緊。

龐戩一把扣住他的肩:“此乃彆國駐地,這是大宛官船,你做什麼?”

蒸汽船上的客房紛紛亮起燈,儘管有銘文,甲板上的駐軍還是悄悄端起火銃。

靈獸像山羊嚼了片葉子似的,不緊不慢地吃完了人,又接著往前遊去,小船們依舊跟上,好像方才什麼都沒發生。

直到那些霧燈遠去,大宛的蒸汽船隊才鳴了聲笛,繼續往前走。

“那靈獸叫做‘金甲猙’,一身是寶,幾乎半數的護身仙器都會用到它的鱗,血肉可以入藥,值錢得很。”龐戩緩緩地說道,“確實不算太凶,除了偶爾吃人,其他倒還好。不過瀾滄覆滅後,南闔國破兩百年,‘百亂民’也不大算人。”

龐戩放開他:“歡迎來到魍魎鄉,年輕人。”

一聲獸吼將剛入睡沒多久的魏誠響吵醒,她睜開眼適應了一會兒陽光,透過破破爛爛的車窗,看見遠處走過一隻龐然大物。那大家夥背負金甲,在晨曦中燦爛極了。

“那是金甲猙,蜀國駐地養的。這一片靈獸多,那些畜生發起瘋來六親不認的,都小心點。”一個人說著,隔著車窗看了魏誠響一眼,拖起馬車旁邊涼透了的屍體,要笑不笑地衝她一點頭,“‘不平蟬’,有兩下子。”

魏誠響沒吭聲――她嘴裡含著顆靈石。

那顆藍玉裡的靈氣已經耗儘了,石頭變成鬆軟的灰,舌頭一壓就碎了。她沒浪費,將石末吞了,伸手摸了摸馬車裡破損的法陣。

轉生木裡的“大叔”說,就算她鐵了心要跟那些邪祟走,也絕不能跟那些沒名沒姓的難民一樣。這幫邪祟拿掃帚掃落葉似的往回掃人,遇到事肯定就把這些人往外一攘,是死是活全看命。她買那麼多金盤彩一個銅板都沒中過,哪偷那保命的好運去?

她必須得裝,裝有靠山有同黨,叫人不知道她虛實,不會說話就彆說,實在憋不住對著轉生木偷偷說。

她是“客人”不是信徒,那些號稱“昭雪人”的邪祟果然對她還算客氣。在船上,魏誠響有一間單獨的屋,到了百亂之地上岸,彆人露宿,她有馬車……馬車上藏了不少法陣。

據魏誠響猜測,法陣可能是一門單獨的學問,反正轉生木裡的大叔號稱自己是“劍修”,也不太懂這玩意。

頭天夜裡上了這馬車,大叔通過轉生木,對著書死摳了半宿,才算將車裡的法陣研究了個七七八八――有監視她的,用攻擊殺人的。後者沒有連通啟動,應該是備用以防萬一的。

車裡放了這麼多隻“眼”,那些邪祟準得試探她,大叔問她敢不敢按著他的指點調換修改車裡的法陣。沒開靈竅的凡人,即便做法陣,效果也很有限,隻能利用現成的。

大叔說,就他自己那點法陣底子,純屬現學現賣,不保準靈,弄出岔子不用等彆人動手,他就能把她跟車一起炸成渣。

“那有什麼不敢的。”魏誠響心想。

她還有什麼豁不出去的?

頭天半夜,他倆一個動嘴一個動手,驚心動魄地重構了法陣。然後魏誠響賭命似的一咬牙,給那法陣裝了一顆靈石。

法陣靜靜地流過藍光,沒有當場炸死她。

清晨,改過的法陣破了,給她留了兩具屍體,法陣用過的靈石眼下進了魏誠響的肚子。

馬車外,露宿的難民死了好幾個,據說是昨夜被百亂民襲擊。

魏誠響沒細看那兩具死在她手上的屍體,也無暇唏噓命比土賤的同行者。

趁邪祟收屍,她抓緊時間靠在馬車上養精蓄銳。

又苟活了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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