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山陵崩(十二)(1 / 2)

太歲 priest 9720 字 8個月前

作者有話要說:友情提示本章可以與下一章連著看。

三大巨騙對決,仨人開了四個聊天頻道,我回顧了一下,到目前為止沒有人說實話。

照庭擦著亂作一團的海麵劃過,在返魂渦上空停了下來。從高處看,大大小小的漩渦像不懷好意的眼睛,“眼”中不時有逼人的寒光刺出來,是將這一片海域攪得天翻地覆的劍氣。

支修的神識掃過整片的返魂渦,沿著沉船與屍體,他一路搜索到了狼狽撤出漩渦區的押運船隊。呂承意黵麵凸起的屍體被吸附在海底,南蜀靈獸與馭獸人的殘屍雖已不全,但氣息猶在——築基初期的修士隕落,氣息至少半月不散。

而這裡獨獨沒有奚平。

支修一邊放出問天,告知龐戩此時東海的大概情況,一邊皺起眉:他那徒弟好歹是個有靈骨的半仙,怎會活不見人死不見屍的?

這時,他的神識在浩瀚的大洋中掃到了一個小小的活物。

魏誠響抱著一截浮木,在漩渦的罅隙裡艱難地保持著平衡。開了靈竅,她體力是夠的,隻要警醒一點躲開漩渦中的劍氣,在這裡飄十天半月不成問題。她暫時沒有生命危險,隻是十分茫然,不知道自己能去哪。

她的心與身一樣,在滄海橫波中不辨東西,而她本以為會來指路的那個人消失了。

忽然,魏誠響眉心像是被什麼紮了一下,她猛一抬頭,看見個穿著灰色舊長衫的男人禦劍而下,煙雲似的落在她麵前。那古樸的長劍上記滿了經年的舊傷,劍上的男子背著光,五官看不分明,甫一落,卻連返魂渦的氣焰都壓了下去,橫衝直撞的劍氣輕輕擦過他蕩起的衣擺,乖順地環繞在古劍周圍。

魏誠響略微睜大眼,這位灰衣仙尊和她見過的任何一個修士都不一樣。假如真如她年幼時的想象,世上有能實現凡人一切願望的神仙,想必就是這般模樣。

然而魏誠響沒有許願,她緊緊地扒住木板,後背弓起來,戒備地盯著那灰衣仙尊。

她篡奪了手刃仇人的力量,自不量力地去抓了命運的韁繩,就沒資格朝仙人許願了。

她已經不是凡人,是邪祟了。

仙尊卻好像並沒有看出她的不妥,隻是很和氣地問道:“小姑娘,我向你打聽個人可使得?”

“誰?”

“那個在轉生木裡一直和你說話的人,他現在何處?你能聯係到他嗎?”

魏誠響一驚,心道:他怎麼知道的,他是什麼身份?

她不由自主地將大半個身體往海水下沉去,隻露出鼻子以上,乾巴巴地說道:“太歲自有去處。”

“他不是什麼太歲。”灰衣仙尊說著,歎了口氣,“你是不是也聯係不到他了?也是,他但凡有辦法,也不會把你一個人扔在海裡。”

魏誠響聽了這話,鼻子無端一酸,心裡所有的委屈都湧了上來,然而那灰衣仙尊的目光隨即落在她的左臉上。魏誠響一驚,本能想將臉遮住——她左臉從眼角到下頜,有一道淚痕似的傷疤,是靈竅開太急落下的。要不是她夜以繼日努力,睡覺都不忘含靈石,幾乎將前輩給的一袋藍玉儘數生吞下去,受的損傷恐怕還要更重。

“半仙之體的強韌遠勝過凡人,隻要不致命,普通的刀劍傷都能慢慢恢複,除了開竅傷。那會伴隨你終身,除非你將來能順順當當地築基。”灰衣仙尊緩緩說道,他雖然禦劍懸在半空,卻不知為什麼,絲毫沒讓人感覺到他居高臨下,“隻是那一步比開竅更難。”

魏誠響破罐子破摔,粗聲粗氣道:“不錯,我就是個邪祟,你要收了我麼?”

灰衣仙尊的目光很溫和,甚至帶著一點說不出的悲意,他問道:“你知道什麼叫‘竊天時’嗎?”

魏誠響什麼也不懂,無知無畏地搖了搖頭。

“那我收你做什麼。”灰衣仙尊說道,“秋蟲雖然過不了冬,但一放悲聲,即有回響,一呼能有百應;可走上茫茫仙路,你就隻剩下自己了。孩子,等你長大了,不會後悔嗎?”

魏誠響初生牛犢不怕虎:“我才不後悔,我把我的仇人們都殺了!”

灰衣仙尊似乎笑了:“好吧,相見是緣,我送你一件東西。”

魏誠響沒來得及反應,那仙尊就彈指打出一道光,沒入她眉心。少女往後一仰,隻覺自己眉心多了一卷書,她一閉上眼就能看清書上的字,隨心能翻頁。

她驚奇地翻開,見那書裡講了修行品級怎樣分、如何調用靈氣、符法銘三大體係都是什麼等等……這是世家子弟們牙牙學語時就知道的常識,卻都是魏誠響聞所未聞之事。

她如獲至寶,不由自主地從水裡浮了起來。

灰衣仙尊道:“再深就是仙門典籍了,須得你自己去摸索,門規所限,我不能給你了。”

魏誠響陰差陽錯走上了歧路,本質上卻還是好人家的孩子,看出對方沒有惡意,於是她也有禮起來:“多謝……多謝尊長,您也認得轉生木裡的叔叔?是來找他的?”

灰衣仙尊聽了她這稱呼,愣了一下,臉上浮起古怪的無奈,含糊道:“這混……唔,有些淵源。”

魏誠響說道:“他本來一直在的,可突然沒了聲音,我也很擔心。”

“什麼時候?”

“就海上起漩後。”

灰衣仙尊想了想,問她:“你能幫我個忙嗎?”

魏誠響先是一點頭,隨後又道:“得是我能做到的。”

“不難。”仙尊溫聲說道,“你用轉生木可以直接透過靈台喊他,隻要他還有一絲清明,就能聽見你的聲音,我送你離開此地,你幫我多喊他幾聲好不好?”

他不囑咐,魏誠響也會這麼做的,自然沒有不答應。仙尊便輕輕在海水上一點,海水像沙土一樣順從地拱起,隨即結冰,憑空凍出了一條冰船。魏誠響從未見過這樣的神通,看得目瞪口呆,緊接著,她像羽毛一樣輕飄飄地從水中浮起來,落在那冰船上。

“去吧。”灰衣仙尊一擺手,海水凝成的冰船橫衝直撞地從返魂渦裡穿了過去,原本水中亂竄的劍氣乖順地幫她將那些攔路的大小漩渦都拽走,那小船越走越快,渡著她,朝無邊的大陸飛馳而去。

龐戩接到支修的問天時,一時沒來得及細看,他正在南礦追蹤幾個百亂民。

他以天機閣的名義,將一乾可疑人士都控製了起來,查抄抓人的時候,意外發現了幾個鬼鬼祟祟的百亂民探頭探腦。

南礦上的人習慣了拿百亂民當缺智短情的畜生,不大在意他們,龐戩卻沒聲張,幾道符咒神不知鬼不覺地黏在了那幾個百亂民身後。見他們湊在一起,結伴往南走去。穿過一片讓人眼花繚亂的迷陣林,那幾個百亂民到了一處隱秘的小村裡。

百亂之地被四國瓜分,但大部分地方都沒人管。最繁華的大宛駐地,也隻是圍著南礦和運河碼頭一圈形成了鎮子,不過千十來畝,剩下的還是荒地。

那小村口有一座充滿南闔特色的廟,村裡其他百亂民在廟門口將那幾人圍住,用摻雜著大宛官話的南闔土話七嘴八舌地交流了起來。

龐戩從小在南礦長大,這種雜交的南闔話還算熟,隔著老遠,他聽出這些人在議論南礦上抓捕修士的事,言語間,對一些被捕修士似乎十分崇敬,不由得暗暗吃驚——這些百亂民穿著頗為乾淨體麵,在村落中長期聚居,像是還各有分工……要不是相貌畸形,簡直跟普通百姓沒什麼不同。

其中一個村長模樣的百亂民說道:“咱們這裡多年來一直承蒙幾位尊長照顧,以後的日子怕是要不好過了。唉,這壞世道,怎麼都朝好人下手啊?”

另一個百亂民道:“現在可如何是好?

領頭的百亂民沉默良久:“也隻好祈求神明了。”

龐戩心說:祈求誰?南闔滅國前,參拜的好像是瀾滄劍聖……那村口的廟是劍聖廟?

然而隨即,他聽見村民們含含糊糊求神保佑的低語,這些村民拜的竟是“太歲星君”!

龐戩一愣:梁宸變成“太歲”後,一直在偷偷收容百亂民,還囑托自己的手下照顧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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