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8、羈旅客(五)(2 / 2)

太歲 priest 7988 字 8個月前

然而她已經顧不上。

端睿倉促地用靈氣擰住自己斷裂的胸椎和肋骨,扭過頭去,瞳孔驟縮——方才撞碎她芥子的是一團罡風。

司命和司刑兩大蟬蛻長老按住了趙隱,沒有按住他道心破碎的餘波,那昏天黑地的風以“龍吸水”之態,迅雷不及掩耳地衝到潛修寺山穀邊緣,眼看要帶著不可消解的執念飛出去……飛到掉塊青磚都能砸出幾條人命的凡間!

糟了!

就在這時,隻聽“嗡”一聲,懸在玄隱山主峰的劫鐘被一道帶著霜雪之意的劍氣打中,響徹了三十六峰。

鐘聲刹那間將怨氣衝天的“龍吸水”打碎了大半,那好似要毀天滅地的罡風登時降格,變成了普通的颶風,可憐可鄙地仍往東去了。

同時,東海封魔印歸位,雀躍的魔種不甘心地落回深淵。然而屬於趙隱的那一部分銘文雖然儘忠職守,上麵湧動的靈性卻陡然失了主似的木訥起來,隻會被其他兩人的銘文卷著,機械地運作了。

周楹一伸手,任憑望川的輕煙將他籠罩住,最後朝著轉生木林的方向看了一眼——如果沒有天下大亂遮掩,二十幾歲的半步升靈未免駭人聽聞,此時就算把士庸強行帶走,他也不過就是下一個被天道擦去的秋殺。

還不是時候……

此時玄隱山上,聞斐和藏在林熾袖子裡的奚平同時認出了那道撞響了劫鐘的劍氣。

奚平驚喜:“師父!”

聞斐卻驚嚇得折扇脫了手。

林熾眼疾手快地用青鸞尾巴掛住了他的扇子,見上麵一堆缺橫少豎的字飛也似的爬了過去:我給你跪下了支靜齋!讓你出關照應一下,沒讓你出來收蟬蛻戰場的攤啊!劫鐘直指蟬蛻,支將軍您老南聖轉世嗎?什麼修為啊這是,真拿自己當月滿級的鎮山神器……

最後一個連滾帶爬的字剛露出一筆,扇麵上的雜亂的字陡然一頓,繼而被人抹去了。

隨後聞仙尊那特殊的扇麵上很緩慢地浮起幾個字,看著就像行將就木的人強提一口氣留的遺書,每一筆都在哆嗦。

那字幾乎散了架,隻勉強剩些筋骨,依稀能看出筆跡,寫的是:師父在。

林熾微微一驚,轉生木裡的奚平像被玄隱山上空的劫雷掃到了。

唯有聞斐莫名其妙,心說他這跟誰自稱師尊呢?

完蛋,這怎麼都開始說胡話了。

聞斐拿回自己的扇子,那三個歪歪扭扭的字立刻雪花似的融化了。錦霞峰主有些焦慮地扇了兩下,朝林熾一亮扇麵:林師兄,照庭你可有辦法?

林熾搖搖頭:“照庭是當世三大名劍,沒那麼容易修複。況且章長老帶回來的時候就缺損了一塊,抱歉,我不行。”

奚平被困在轉生木插不上話,聞言一腦門問題:照庭缺了一塊,怎麼回事?司命大長老整天閉著眼摸瞎,沒撿全?

不……不對!

方才聞峰主折扇上,師父明顯是在對他說話。

可……東海封魔印沒落下,師父就被送走了,五年沒離開過飛瓊峰,應該不知道三長老趕到後的事啊。

按常理推斷,假如他當年接魔神傳承的事沒有暴露,應該是被長老們扔回玄隱山,現在不過才是個小小築基。這種場合,他要麼是被哪個大能攏進袖子裡,要麼就是好好躲著不敢冒頭,怎會在升靈峰主們身邊看熱鬨……還專挑這二位最不能打的?

師父怎會知道他在這?

奚平突然想起他三哥手上的血跡,不像沾的,倒像利器劃傷的——難道那缺損的照庭碎片在他屍身裡?!

那方才師尊被聞峰主驚醒,要是他沒勸住三哥……

這時,便見聞斐扇子上繼續蹦字:五年前他重傷,失了本命法器,被迫閉關,五年可能也就攢了這麼一劍的力氣,作死啊!

不等奚平看完,聞斐突然掉頭就走。

“等等!我師父他……”奚平心裡一哆嗦,匆忙對林熾道,“林峰主!”

林熾倒是非常善解人意:“我帶你過去看看。”

就在這時,玄隱三十六峰上空突然傳來林宗儀的聲音:“司禮道心破損,此事有異,我與司命將下山探看,玄隱三十六峰封山門。”

周楹方才被望川帶出無渡海,尚未離開東海海域,便聽他身上那轉生木裡傳來奚平火燒眉毛似的聲音:“三哥,玄隱蟬蛻長老馬上到!”

周楹“嘖”了一聲,正打算收望川的手縮了回去:“看來趙隱是真去見先聖了?”

返魂渦中一個漩渦卷過來,將望川和裡麵的周楹一起卷了進去。望川蓋住了他一切的形跡與氣息,與東海融為了一體。

緊接著,望川上緩慢湧動的輕煙化作一個模糊的人影,落到他身邊,衝他伸出一根食指豎在嘴唇邊——安靜,小心。

蟬蛻的神識掃了過來。

周楹慣常過河拆橋,不理會它,隻是懶洋洋地往輕煙上一靠,對奚平說道:“初十趕不上了,風波過去,我切一塊轉生木,叫白令送回侯府。”

奚平:“……你不去?”

周楹沉默了一會兒,不回答,隻自顧自地叮囑道:“你那半偶仆從眼下在侯府,我到時候叫白令同他交代一聲,叫他設法取到老太太的血——存過你神識的轉生木滴血就能通靈台,是不是?你說話小心點,彆嚇著她,隻說是新做的仙器就行……對了,似乎還不能對外人提起你,這倒麻煩……”

他這話沒說完,目光陡然凝固——望川輕煙裡的人影清晰了起來。

這一次,望川化的人不再是奚平,滿頭銀發的老夫人端坐在不遠處,笑盈盈地看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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