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不是,你說這叫什麼事?”奚平浮誇地附和他,語氣不憋好屁地輕柔了下來,“英雄,我有一個主意,能救美人於水火,你要不要試試。”
徐汝成:“……”
他有不祥的預感。
趙檎丹醒過來的時候,天已經全黑了。
楚國的秋老虎凶猛,臨近八月,鳴蟬依舊在聒噪地叫囂。然而暑氣卻一點也浸不到她的小院。她這裡冬暖夏涼,舒適極了,像個金絲籠。
她是籠中鳥、盆中花,他們還收走了她的劍和靈石。
半仙沒有靈石,畫個符都隻能從周遭環境裡抽靈氣,效果怎樣都還另說,此地是趙家秘境,她這頭靈氣一動,秘境立刻會把所有人都通知到。
她寸步也難行。
這時,“吱呀”一聲,她的貼身侍女悶不作聲地走進來,將冰鎮的果盤放在她手邊——那“丫頭”今天不知怎的,含胸低頭,走路還順拐,放果盤的時候“咚”一聲,格外笨手笨腳。
幸虧大小姐魂不守舍,沒注意到。
趙檎丹麵無表情道:“他們叫你來給我澆水喂食了?”
平時伶俐得要命的“丫頭”被她突然出聲嚇一跳,囁嚅著沒吭聲。
趙檎丹懶得跟下人一般見識,冷笑一聲:“出去。”
“丫頭”沒動。
趙檎丹不耐煩地扭過頭:“我說讓你出……”
就見“丫頭”突然上前一步,從袖中摸出一袋靈石:“大小姐,你跑吧!”
趙檎丹驚呆了。
“丫頭”道:“靈石是我偷偷藏下來的,夠你用的。大小姐,我知道你的誌氣,何必為他們屈就?快跑吧!”
她聲音捏得又尖又細,說話還快得走了調,趙檎丹硬是沒聽清:“慢……慢點說,秀玉,你嗓子怎麼了?”
與此同時,奚平在偽裝成丫頭的徐汝成耳邊低聲道:“再捏著嗓子說話,我咒你變不回來。”
徐汝成:“……”
人生實難。
趙檎丹打開那袋靈石,見其中白靈到青礦俱全,能應付各種場合,想得還挺周到。
大小姐不由得心裡一酸:潛修寺裡九公主都得自己梳頭,她習慣了,回家也不大需要人貼身伺候,看見人多還煩,再加上她一個心高氣傲的天機閣半仙,跟這些沒離開過深宅大院的小丫頭們沒話聊,一直是個好伺候但不親近的主子。
她沒想到,自己正眼都沒看過的小姑娘竟肯為了她冒這麼大風險。
然而趙檎丹沉默片刻,還是將靈石口袋壓住藏進懷裡,她仰頭看了一眼困住自己的小小院子,苦笑道:“好丫頭,多謝你,可是你再給我偷一屋子的靈石,我也破不開門口築基師兄的禁製,更彆說進出秘境也不可能不驚動彆人。”
“我聽說仙人們的銘文若是胡亂擺放,可能會炸開,咱們這屋子裡外可有不少銘文,大小姐,你看。”小丫頭——徐汝成按著奚平給他出的餿主意攤開手,掌中是一塊他從牆上摳下來的三等銘文,“到時候院裡一著火,你就趁亂跑,我們下人平時進出有特殊手令,你拿著,可以從秘境裡混出去。”
趙檎丹被他驚得跳了起來:“快放下,銘文是玩的?你不要命了!”
“嘿嘿,”徐汝成傻丫頭似的說道,“摳下來也沒事,我從小運氣就好。”
趙檎丹正色道:“銘文這東西我隻學了皮毛,用不好會害人害己——當年在潛修寺裡就有一位同窗師兄,本是我們這一屆裡頭一個開靈竅的天才,就是胡亂擺弄銘文出了岔子,要不是正好有內門前輩在,潛修寺半個山穀都得被他一個銘文夷為平地——你這字從哪摳下來的?”
奚平被這口意想不到的飛來橫鍋砸懵了一下,心說放屁,那就是個普通的避火銘,蘇準不是人,梁宸乾的破事也往他頭上栽!
徐汝成聽完,對奚平感慨道:“嘖,怎麼哪都有這種從小打少了的熊孩子?”
奚平:“……”
徐大傻你完了。
“恁多廢話,”突然喜怒無常的邪神在徐汝成耳邊冷冷地說道,“動手!”
徐汝成便做作地驚慌失措起來,好像捧著個燙手山芋似的將那銘文來回倒手:“那……那怎麼辦……小姐,我……”
“情急之下”,他猛地將銘文扔了出去,一把捂住耳朵原地蹲下。
聽說這東西能炸毀半個山穀,居然有人第一反應不是輕輕放下,而是抬手往外砸,趙檎丹萬萬沒料到世上還有這種想法異於常人的傻子,猝不及防:“不可!”
然而已經來不及了。
徐汝成和奚平雖然對銘文都是一知半解,但轉生木背後還有莊王殿下,那位連蟬蛻長老的封魔印都能拆解,何況趙家小院的三等銘文?
奚平早按著他的指點支使徐汝成將院中銘文位置調換過了,這一砸便如同火燒連營,趙檎丹院裡陡然起了一條火龍,卻連屋裡掛的風鈴都沒碰響,咆哮著衝向門口築基的禁製。
徐汝成:“哎,大小姐你看,它往外炸,我運氣果然好!”
趙檎丹:“……”
徐汝成迅速將準備好的侍衛衣服並一張刻著進出銘文的令牌塞給她:“快,彆磨蹭了!”
趙檎丹此時反應再遲鈍,也知道這侍女不對勁了,可是外麵人聲已起,靈感告訴她師兄們已經來了。
千鈞一發間,她來不及想那麼多,遵從了自己的本心。
徐汝成感覺自己辦了件大好事,一片混亂裡,他暗中護送著趙大小姐混了出去,問奚平:“前輩,然後呢?”
“你換張臉。”奚平不慌不忙地說道。
徐汝成:“換誰?”
“準新娘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