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裡周遭一切景致都是模模糊糊的,隨著他神識進入,虛景凝實起來,一亭一閣都幻化成了永寧侯府後花園的樣子。
破法鐲裡……有個花園?
曲徑所通處,有濃鬱的靈氣湧出來,奚平循著靈氣過去,看了一眼就目瞪口呆。
隻見花園深處一個垂釣的小亭中堆滿了靈石,從白靈到雜質碧章一應俱全,中間還有個半透明的大缸,滾著半缸不知誰身上抽的真元靈氣,正緩緩往外析靈石!
奚平:“……”
這是什麼反應他“日所思夜所夢”的幻境?不過怎麼還有零有整的……為了增加真實感?
就在他找不著北的時候,耳邊響起支修有點擔心的聲音:“士庸!”
“哎,師父,”奚平盯著靈石,夢遊似的隨口回了一句,“你快過來打我一巴掌。”
他話音剛落,便聽支修“咦”了一聲,緊接著,一個麵容模糊、隻能看出大概人形的白影落在了奚平身邊。
奚平一眼認出那是他師父——飛瓊峰狂風大雪中,他漫山遍野地尋找過這個身影無數次,老遠看個輪廓就認不錯。
可……師父不是隻有一縷神識掛在照庭碎片裡嗎?
不等他回過神來,那模糊的人影落下後二話沒說,先不客氣地在他後腦勺上摑了一巴掌。
奚平:“哎喲!”
這地方奇了,神識挨打跟肉/體挨打感覺一樣。
支修沒那麼大精神頭,本來已經在飛瓊峰入定,沒一會兒卻突然驚醒——他感覺不到奚平神識了。
“這是破法鐲裡?”支修轉瞬之間,將破法鐲裡的花園探查了個遍。
他是半步蟬蛻,照庭碎片又懸在奚平靈台上,按理說,除了封魔印那種級彆的,沒有什麼能阻隔他。這裡給他一種不在三界內、五行中的感覺,勾連著哪裡,支修一時看不清,破法鐲似乎能隔絕一切窺探——除非奚平願意放進來。
說話間,小花園緩緩變形,花木上掛起冰雪,中間存靈石的小亭也變成了飛瓊峰茅屋的樣子。
支修一頓。
奚平也立刻意識到了什麼,凝神淨念。景致的變化停了下來,隨後,飛瓊峰與侯府花園的“雜交體”再一次變形,成了一座足能以假亂真的蛇王仙宮。
“我好像可以隨意改換此地陳設……”奚平低聲道,“奇怪,不管怎麼改,這堆靈石怎麼不跟著變?”
“這些靈石應該是實物。”支修皺起眉,掐指回憶片刻,說道,“這應該就是陶縣那些修士們遺失的靈石,都折合成白靈,差不多有二三百兩。”
奚平:“……師父您怎麼知道?”
“方才在你靈台上聽了一耳朵,大致能估算出來。”
“這也能……這怎麼算的?”奚平震驚道,“師父,您以前不是當大將軍的嗎?怎麼比崔記的大掌櫃還會算賬?”
“打仗就是算賬,”支修擺擺手,“不然你以為領兵靠什麼?橫刀立馬,千軍中飛身取敵將首級?”
“等等,”奚平說道,“等等師父,您是說,昨天晚上我在外麵彈琴,這破鐲子藏在琴身裡……背地裡替我收了聽曲錢?還強買強賣?”
師徒兩人麵麵相覷,支將軍似乎也在疑惑,為何自己一個劍修能教出這麼“有出息”的弟子,遂乾巴巴地說道:“看來你這一技之長確實能謀生,為師很是欣慰。”
奚平頓時怒了,拍案而起:“這破鐲子把爺當什麼了?唱小曲賣藝的嗎?”
支修一愣,沒料到他還在乎這個,要臉似的。
就見奚平轉身便往外走:“彈半宿兩個時辰,賺白靈三百兩,那十萬兩白靈豈不是六百多個時辰就彈出來了!破鐲子不早說,早說我連彈倆月,十萬兩不就有了?現在就剩十來天了,淨耽誤事……我賣笑還能再加錢嗎?”
換上彩裙跳舞也行,隻要看官老爺們不怕觀賞完折壽。
支修:“……”
支將軍一抬手揪住窮瘋了的徒弟:“陶縣所有修士加起來也沒有一萬兩白靈,你再把人都薅光嚇跑了!回來。”
奚平急道:“誰不想細水長流養肥了宰啊,那不是聚靈陣不等人嗎!”
支修:“你弄明白這破法鐲抽靈石的規矩了嗎?坐下。”
奚平被師尊逮回來按在熠熠生輝的靈石堆裡,冷靜了片刻,說道:“破法鐲好像隻從每個人身上抽了一成靈石——而且隻抽了修士的,陶縣中不少凡人家裡也有靈石,沒聽誰說少了。”
支修想了想:“你以半步升靈的修為撫本命琴,對陶縣的低階修士大有裨益。”
奚平道:“我也不是給他們彈的……等等,因為不是給他們彈的,所以破法鐲替我收錢了?”
此地公理是依從著陶縣凡人們的願望而成的,外來修士不在破法公理庇護範圍內,蹭了好處就要付出代價。
奚平心裡立刻活份起來,眼珠亂轉。
支修在他額頭上敲了一下:“修為是不可能依靠外物的,偶爾有奇遇蹭一點感悟就算了。你要是真晝夜不停地彈上兩個月,怕是能把他們彈得走火入魔,賊心爛肺收一收。”
“我隻是……”
奚平正待要說什麼,忽然,有人扯著嗓子朝他喊道:“太歲救命!”
變調的聲音回蕩在整個破法鐲內的仙宮中,大鐘似的。
是徐汝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