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好像還是三哥第一次說想見誰。
“如果我沒猜錯,這人有可能是個頂級靈感。”周楹緩緩說道,“史上關於頂級靈感的記錄很少,畢竟這樣的人絕大多數活不到能入道就瘋了死了,偶爾有,恐怕也很難用語言描述……我猜當年那位上古魔神就是頂級靈感,世上流傳至今的古銘文,有近四成都是從無心蓮那裡繼承下來的。”
銘文溝通天地萬物,不是一種能生造的東西,現有的銘文大家創新銘文,也都是以古銘文為基,做一些細微的改動。
那麼古銘文又是從何而來呢?
很有可能是那些能看見世界彆樣麵貌的頂級靈感者,將自己所見所感“翻譯”來的。
一個被困在三嶽山、不見天日處的……頂級靈感者。
這描述熟悉得讓人戰栗。
“不行,”奚平正色下來,“用紙人搭過來,紙人壞了你神識會受傷,這禿頭修為比我高,多半是升靈,不知是敵是友,突然發難我護不住你。”
“彆拿你那‘太歲’口氣跟我說話。”周楹嗤了他一句,“我自己有分寸,管好你自己。”
“我去會會他。”
奚平心裡大概有了點底,人影一閃,落在已經完全“無心”化的蓮池邊上。
他一靠近,便見那池水沸騰了似的,冒著無數氣泡,每顆氣泡上都有不同的人。周遭靈氣驟然凝滯,對方在蓮池周遭搭了個芥子似的小空間。
奚平一晃眼,感覺自己好像在氣泡上看見了秋殺,不等他看仔細,氣泡又碎了。
一朵蓮花蛇似的遊到岸邊,緩緩抬起頭,露出五官亂飛的禿頭:“我剛才看到你葉子動了,你在跟誰說話,聊這麼久?說我壞話?”
“還沒有,等知道了尊駕是敵是友,再在背後罵你不遲。”奚平坦然道,“剛才隻是臨時抱佛腳,在跟人打探你的來曆。”
濯明臉上咧開兩張嘴,一張“咯咯”笑,不影響另一張說話——看得奚平也不由得有點羨慕。
“你有意思,我喜歡你。我叫做濯明,是懸無大長老的親傳弟子,你想打探什麼?我告訴你。”
“唉,我就說那唱戲的不是好東西。”奚平歎了口氣,盯住了那雙不分上下的眼。
濯明笑嘻嘻的,瞳孔中映出奚平的靈相麵具。
有那麼一瞬間,奚平從那雙眼裡看到了熟悉的東西——三哥年少時也常這樣,目光有時會聚焦在奇怪的地方,眼神會顯得有一點遊移……直到後來他搭起了城府,學會了偽裝。
奚平突然問道:“你是頂級靈感者嗎?”
濯明笑聲戛然而止,他那微微遊移的目光陡然鋒利起來,像是要化作尖刀捅穿眼前人的靈台:“你在聯係周楹。”
這怪胎居然聽說過他三哥?
“我知道他……我知道他……”濯明激動起來,眼珠不受控製地亂滾,“大宛周家最後一個祭品……跟我一樣……他跟我一樣……”
不知道為什麼,奚平聽了這話,心情有點一言難儘:“呃……可能也不太一樣。”
便聽水裡“嘩啦”一聲,蓮花幾乎飛了出來,抽條長到一人高,驀地湊到奚平麵前,駭人的眼睛死死地盯著奚平:“周楹什麼樣?他有頭發嗎?”
奚平:“……還挺多的。”
不等他說完,蓮花就幾乎有些狂亂地叫喊起來:“他不拔頭發嗎?不拔頭發嗎?”
好家夥!這位的禿頭不會是自己一根一根拔的吧?
幸虧芥子攏音,否則這一嗓子能把整個彆院……整個皇孫府的人都喊起來。
奚平往後一仰:“他不好這個!”
奚平話沒說完,那蓮花裡不知從哪伸出一雙手,一把揪住奚平的衣領——奚平發現他不光頭上沒毛,手上連一片指甲都沒有!
“他吃什麼?吃泥嗎?割自己的肉吃嗎?”
奚平掌中扣了個事先畫好的符咒,一巴掌打飛了蓮花的手:“非禮勿動!大宛皇室不至於的,沒窮到那份上!”
蓮花匪夷所思地瞪著他,似乎想從奚平臉上找出他說謊的證據:“他難道每天就跟那些人爭權奪勢?他怎麼能這麼平凡?”
奚平:“……”
有個詞他沒聽清,畢竟是外國人……這禿花說他三哥什麼?
“怎麼可以……怎麼可以……”蓮花頭一著急,身上冒出好幾張嘴。
“他怎麼可以這麼平凡?”
“他是不是瘋了……”
“他不正常,必是瘋了!”
奚平一時無言以對。
周楹通過轉生木問:“無心蓮說什麼?”
奚平:“說你不禿不自殘不吃土,肯定是瘋了。”
周楹:“……”
就在這時,那蓮花雙手青筋暴起,一陣含著水腥氣的風迎麵卷過來
濯明崩潰一樣大喊大叫著,聲音震得奚平想吐。
他隻覺周身靈氣都一滯,一口氣直接卡在了胸口,下一刻,那雙少女一般纖細慘白的手臂將他拽進了蓮花池,他竟沒有絲毫反抗餘地。
奚平立刻閉氣:這禿子果然是升靈!
伸手一張,幾根琴弦已經拉到了手指間,奚平彈指一道劍氣削了出去,撞在蓮花上,卻隻在暗紅色的花莖上留下了一道白印。
半步升靈和不摻水的真升靈之間的差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