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熾的煙花差點被升靈峰主們推到星月上,隔著南海,居然連南蜀也有一些地方看見了。
不知為什麼,那煙花仿佛有靈,能勾起不同人的不同情緒:讓宛人傻樂、讓西楚躁動,點燃了南蜀被壓迫多年的古老民族一腔悲憤。
一個蜜阿族的肉鋪老板原本唯唯諾諾地縮在角落,任憑修翼的官差查封他全家賴以生存的小鋪。煙花突然奪走晨曦時,鷹犬和牛羊一起看呆了。其中一位修翼官差頭天夜裡睡落了枕,歪著脖子張望半晌,回過神來肩膀差點抽筋,一低頭,正看見肉鋪老板家那蜜阿小賤種在學他歪脖子張望。
那蜜阿孩子才是剛換牙的年紀,什麼也不懂,被發現了就一吐舌頭,像平時跟大人撒嬌一樣豁牙露齒地笑。被無端心頭火氣的修翼官差一把拎起來,狠狠摜在了牆上。
灰眼睛的小男孩叫都沒來得及叫一聲,頭一歪就不動了,他穿著圍裙的父親手裡還提著剔骨的砍刀。
肉鋪老板在旁邊呆立良久,突然大吼一聲,朝那修翼官兵撲了上去。
兩族衝突中掉下滴一滴血,此後一發不可收拾。
南蜀半島上蜜阿族人勢單力薄,零星的反抗到底沒能連成燎原大火,反而激怒了修翼人。
從距離帝都昭業城八十裡的小鎮也拿開始,針對蜜阿人不分青紅皂白的搜捕開始了。
史無前例的大屠殺像遠方炸起的煙花一樣,迅速席卷了整個南蜀半島,又朝三島蔓延開去。
找不到王格羅寶的蜜阿修士們沒頭蒼蠅一樣散落在南海,通過種種方式聯係上了家人,得知噩耗,立刻從四麵八方往回趕。
蜜阿修士殺了第一批朝廷派往三島的官差,凡人的流血衝突正式升級到了玄門,一直努力維係兩族紐帶的修翼主和派與蜜阿在朝官員再無力回天。
撕心裂肺的驅獸哨響徹南海,兩族降龍騎徹底反目,海峽上空靈氣翻卷起血腥味,而這一切的始作俑者——王格羅寶,正在往生靈鯢嘴裡,吹著小曲靜靜看。
他是修翼與蜜阿混血,仿佛掐了兩族最得天獨厚的尖,生得高大俊美。此時眼看著自己一半的族人殘殺另一半族人,王格羅寶無動於衷地撐著頭,還在等他出場的最佳時機——要雙方修士爭鬥白熱化,淩雲內門派出更厲害的人物,蜜阿族人徹底絕望時,才是“救世主”出場的時機。
不這樣,混血身份不能讓蜜阿三島上的老東西們閉嘴。
唯有南海深處的海底秘境裡,靈獸們仿佛感覺到了什麼,麵朝北方,放出悲聲。
秘境裡,阻擋靈獸入侵的法陣和崗哨已經基本成型。這天太不尋常,魏誠響沒去休息,親自守在崗哨上,銀盤彩的骰子不安地在她指尖亂轉。趙檎丹、各地草報、百亂之地……各種消息雪片一樣地朝她飛過來。
突然,一個來自百亂之地的消息讓魏誠響目光一凝,忙抓起轉生木聯係太歲,奚平那邊暫時沒反應,她便轉向趙檎丹。
“丹丹,我這有個消息,百亂之地來的,源頭不明……”
趙檎丹沒顧上回話,聽餘嘗說道:“懸無方才已經歸位,剛落地就與主峰幾大外姓升靈動了手。項氏目前分裂成了兩派,一派站在懸無這邊,另一派主張懸無是邪祟,應先驅邪再議內政。現在三夥人難舍難分,烽火已經點起來了,各縣家主都在召喚供奉。供奉們身負黵麵,恐怕拖不了多久,太歲到底答不答應,煩請給個準話。”
趙檎丹心說我哪知道,遂一邊打太極搪塞,一邊偷偷用轉生木回魏誠響:“百亂之地?怎麼?”
魏誠響和餘嘗的聲音同時在她耳邊響起——
魏誠響:“說玄隱山快不行了,支將軍秘而不宣,打算把其他幾座靈山一起削了。”
餘嘗笑盈盈道:“還有,我們剛剛截到消息:玄隱山被叛逆控製,靈氣至多百年,就會散入地脈之中,屆時玄隱靈山將不複存在。”
他猩紅的眼睛盯住了趙檎丹驚駭的目光:“不知道太歲知不知道此事。”
奚平充耳不聞各地陸吾的七嘴八舌,心無旁騖地修完了奚悅的新核,法陣刀隨即碎了,飛瓊峰上挾著霜雪的靈氣一股腦地湧向奚悅。
浩瀚的靈風中,升靈卻依舊能不動如山,奚平一抬手“捉”住了風,掌心亮起符咒,凶猛的靈風立刻被他掐成了細流。經過他手掌的朔風被加熱到了接近人體的溫度,涓涓地沒入奚悅受傷的經脈,冷熱交加,兩人周圍起了水霧。
足足一炷香光景,築基成,奚悅身上劍氣成型,呼嘯著撕開霧,衝向天際。
奚平伸手擋開,這一動,掛在他長眉與睫毛上的水珠就落了下來,他 “嘖”了一聲,取出一枚芥子,落地變成小屋,將奚悅送了進去:“往哪彈呢,也不看著點——我就這點水平了,法陣核成,剩下他醒過來自己閉關改良吧。”
支修皺眉看向他,罕見地帶了幾分嚴厲:“你不該打?”
“嘿,等他打得過再說,小崽子差遠了。”奚平隨手抹了把臉,側耳聽了片刻,他幸災樂禍似的說道,“不提這個,您猜怎麼著,師父,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裡,咱可能沒有幾十一百年了,準備打仗吧。”
支修收到羅青石消息,就知道這事蓋不住了,因此早放棄了幻想:“這麼快就有人叛國,是誰?有頭緒嗎?”
“化外爐裡燉李鳳山的時候看見了一點,被那幫不長眼的打斷了,不過我大概猜到了……”奚平起身拍了拍自己身上的雪,朝半空喊了一嗓子,“三哥,下個凡!我師尊有請!”
支修:“……”
周楹往雪山上看了一眼,便聽那狗人又口無遮攔道:“又出一個造反的陛下,我說你們家這都什麼家風?丟不丟人,你乾脆改隨母姓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