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誠響把自己嚴絲合縫地藏進了潛行鱗甲裡, 還好心地給兩位一著急就畫錯符的補了兩張潛行符咒,忙完,還是沒等到太歲的下文:“驗證什麼?怎麼沒音了,你沒油啦?”
“昆侖晚霜侍劍奴聽說過嗎?”奚平這才不慌不忙地說道, “可靠消息, 她現在就在隔壁北曆礦區, 我要驗證一樣能克製她的東西。”
魏誠響聞言,仔細琢磨了片刻, 建議道:“要麼你親自過來一趟, 在她門口上個吊,試試看能不能訛死她?”
奚平:“……”
他可算知道什麼叫“物是人非”了,十多年過去,百亂之地還是一根麥苗都沒長出來,當年那彆人說什麼她都信的可愛少女卻已經“非”成了這狗樣。
魏誠響:“侍劍奴是當世劍道巔峰,晚霜在,昆侖掌門都讓她三分, 你要把令師請來嗎?不說他剛蟬蛻鬥不鬥得過吧,現在大宛壓在一把照庭上,不是玩的,他也不能扔下國內大局不管,為了南礦這一畝三分地跑來和晚霜單挑吧?”
“你記不記得破法?”奚平道, “破法裡的規矩——公理一旦定下, 幾十個升靈都能一起帶走, 懸無進來也得在麵具上紮洞。有時候修為沒那麼重要,上次在陶縣, 秋殺他們一幫高手鬥得驚天動地, 戰局最後卻是個‘一戳就死的半仙’、‘隻會使一張升靈符咒的小白臉’和一個暫時癱瘓的智者左右的。”
“求你穿件衣服吧, 仙尊。”魏誠響沒明白,“不是……什麼?你上哪找第二個破法去?”
“曾經有人告訴過我,‘靈山就是一個大破法’,說不定呢,我們來看看。”
瀾滄靈山為自保,拋棄了自己的故土與人,苟延殘喘至今,它是怎麼想的呢?假如深埋在瀾滄山下僵屍一樣的道心還在,趁這個時機,它很可能會選擇楊婉……在她自己都不知道的情況下。
晚霜侍劍奴不把南大陸放在眼裡,自以為能橫掃一切妖魔鬼怪,不知道她能不能對付得了“時運”了。
“有人在罵我,估計是餘嘗。”奚平的靈感微動,“唉,希望經此一役,西楚那條四百多年的老光棍能長點記性,自古夾在兩口子中間的,除了他們兒子能有什麼好下場?”
餘嘗本想做一隻“幕後黑手”,不料一不小心,變成了“幕後棘手”,此時正在挨個問候太歲和東皇的列祖列宗。
楚國的懸無跟一眾主張將他打成叛逆的正統們見麵後,先禮節性地大打出手了一回。
“正統們”罵起陣來自然是大義凜然,動手卻是屁滾尿流。當時眼看靈山要易主,三嶽三大主峰,中、西兩座危急之下同時發威——項寧屍解,道心回歸靈山,也加入了作祟行列——銀月輪被一把拽了過去,刺向懸無的月光帶了敵意。
懸無隻是個重傷未愈的蟬蛻,不敢當鎮山神器的纓,如今也沒有無心蓮給他用了。隻得住手,暫避回東座,與其他兩座相峙,爭奪銀月輪的控製權。據餘嘗在東衡城裡的眼線說,掛在天上的銀月輪這會兒鐘表針似的,正在三座山頭之間來回打轉。
三嶽一貫的傳統就是高壓強權加懶政,目光從來不往下看,升靈以上的高手這會兒全在拔河搶月亮,沒人顧得上人間。他們外門的麒麟衛大多是靠花錢和灌藥混上去的,要麼是某處豪強子弟,要麼是東衡貴族,前者已經自動跟著家族反了,後者失去了內門支援,沒頭蒼蠅一樣惶惶不可終日。
各地豪強爭相圈地,整一條三嶽靈山脈,除了三大主峰眼下沒人敢靠近,幾乎都被他們搬空了,這些囂張的地頭蛇們手裡有千百年來家族積澱的“供奉”,都是築基以上的高手,收拾三嶽內門那些混子不費吹灰之力。
然而,供奉們飽受靈相黵麵之苦,像主家養的惡靈,隻要有機會,一定會反噬。
餘嘗身在眠龍海,和西楚國內供奉們的圈子一直沒斷開聯係,他幫著那些供奉應對黵麵,也神不知鬼不覺地通過“含沙射影”潛移默化。可以說,現在整個西楚有實力的供奉,都由他支配。一旦給他們暗中除去黵麵,他餘嘗就是全國最有權勢的人,並且完美地隱藏在暗處,坐等項家與懸無兩敗俱傷。
計劃天衣無縫,可是節外總有爛樹枝。
這麼個節骨眼上,先是跟他簽下血契書的太歲找事。
黵麵隻能在每日正午時分除,其實以太歲神識的凝練程度,一次把全國的供奉都拉來,他也能控住紙人。可那滑不留手的王八蛋借口自己在鬥輿圖的時候受傷,不是腦袋疼就是屁股疼,每天隻回陶縣片刻,高興了接兩三人,心情不好甚至隻接一人,故意將拉長戰線!
餘嘗一朝不慎,血契書上沒寫明除黵麵的時間。
這本也沒什麼,除黵麵這事上太歲不會賴賬,那些用靈相黵麵控製高手的地方豪強得了勢,對他沒好處。餘嘗本來也沉得住氣。但他很快發現,太歲那小子給他玩了一招“二桃殺三士”——他這邊一怠工,供奉們就有了先後,有先後就有差異,立刻分出了三六九等。
供奉們都被靈相黵麵折磨了百年以上,誰也不比誰吃的苦少,熬到築基以上,誰也不比誰孬。先得到機會除黵麵的自然高人一等,延後的怨聲載道。大事沒起步,兄弟先隱約有要離心的意思。餘嘗每天被他們煩得焦頭爛額,而不知是不是他的錯覺,那些神識接觸過太歲的供奉,黵麵去了,“含沙射影”的影響似乎也會輕許多。
餘嘗正準備提前祭出撒手鐧,好好治一治太歲,百亂之地就脫離了他的控製……因為一頂綠帽子。
大供奉眼裡盯的是三嶽山,對南闔半島那種已經被四國禍害了兩百多年的垃圾堆不感興趣,純粹就是為了攪混水,把可能威脅到他的境外勢力——主要是那個姓“太”的——都困死在裡麵。
跟楊婉搭上線不難,那女人可能是世上唯一一個還把自己當正統的邪祟。這麼長時間過去,她早聽說了蜀國淩雲山的事故,也回過味來了,知道自己一念之差,差點當了王格羅寶那邪魔外道禍國殃民的刀,自然理解餘嘗當時臨陣倒戈的“苦衷”,還對他頗有好感。
她不屑與百亂之地那些不成人形的邪祟為伍,在百亂之地耳目一直不及東皇靈敏。而餘嘗正好補了她的短板:楚國礦區這種天高皇帝遠的外門早被他偷偷拿下了,雙方一拍即合。
同時,為防西王母一家獨大失去控製,餘嘗還另外準備了一手:勾搭上了東皇。
在西王母放毒瘴之前,他就轉頭通知了東皇,給了解藥,希望東皇能帶著他的百萬邪祟準備好,讓南礦爭奪戰更有看頭。
誰知這樣大好的機會,成堆的靈石與礦山在眼前,東皇竟忍得住不去圖謀。蒼蠅追屁似的,他心裡隻有前妻!
餘嘗得知東皇不知怎麼摸到了西王母的老巢,直接下手一事,簡直驚呆了:四國靈山還在等著剿滅邪祟,邪祟先自己內訌了。
世上有棄婦詩千首、怨婦詞萬支,都比不上東皇平地一聲吼蕩氣回腸,這是何等的偉丈夫!
餘嘗直覺事態發展不對,立刻通知他在西楚礦區的人警醒,但已經來不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