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7章 有憾生(二十九)(2 / 2)

太歲 priest 7301 字 8個月前

“玄門淩霄殿上,人已經不是自己,更談何夫妻?”王格羅寶咬字怪怪地笑了起來,“三嶽山殞落的項榮,與他師父玄帝一脈相承,又用化外爐洗煉得那麼相似,兩顆道心尚且要將銀月輪撕成兩半,何況這一個劍修一個煉器道。

“一座靈山隻能有一個月滿,這對恩愛夫妻道心漸漸不合,金聖是劍修,又是丈夫,哪方麵都覺得自己高人一等,理所當然地認為瀾滄山應當以自己為主,想朝發妻下手。”

奚平:“……”

大不了一拍兩散,至於嗎?

“因道心不合而反目的夫妻必定不死不休,”王格羅寶說道,“那可是握著你弱點的枕邊人啊。何況這位金聖……嗬。我聽說有的劍修是人成就劍,比如劍宗、比如令師,晚霜與照庭本來都是凡鐵,隨主成名;有的則是劍成就人,比如名劍修羅,讓西楚項肇腆居‘南劍’那麼多年。不巧,金聖是後者,他是靠玉聖這位煉器大師親手打的名劍出神登聖的。堂堂月滿聖人,怎能有這樣的短處?

“可是南闔女子啊……”

王格羅寶說宛語的時候,尾音帶著特殊的繾綣,好像隨時能唱起來。突然間,奚平想起很久很久以前,他還是個不著四六的狗孩子,揣著明白裝糊塗,把將離氣得將他轟出醉流華。

那次她在樓上彈的就是首南闔小曲。

闔女熱情如夏花,但倘若愛而不得,或是被辜負,她們是要殺人的。

“誰知玉聖早有準備,臨陣反殺。告訴你一個秘辛,太歲,鴛鴦劍陣,是玉聖親手煉的,其中有一味質料是稀世珍奇,世上再找不到第二件……”王格羅寶笑了起來,“就是金聖。”

楊婉已經分不清自己是誰,分不清廣安君和金聖。往生靈鯢將生者與死者的神魂相接,先聖那並不比她薄的深情與她對凡塵的眷戀卷在一起,深情過後是虛無,是漫天可笑的骨灰。

她感覺自己墜入無邊的冰雪之地,金聖也好、廣安也好,都模糊了。

人走到天儘頭,六親皆散,相伴的唯有道心。

那一瞬間,瀾滄靈山活了一樣,整個南闔半島上,所有人一時失聰。

絕非升靈之軀能承受的靈氣徑直灌入西王母的天靈蓋,兩人之間婚約一刀兩斷。

廣安君不知從哪來的力氣,驀地撲了上去。

所有人都在生死邊界中,被忘川對岸吸走了視線,唯獨他眼裡隻裝了一個人,竟抗拒了往生靈鯢的影響。

浩瀚的靈氣毫不留情地從他胸口穿了過去,有這一具升靈劍修的身軀犧牲做祭,砸向西王母的靈氣洪流一緩,將將被她納入體內。

西王母真元暴漲,修為直接跳了一個小層次,一道劍光照亮了南闔半島,鴛鴦劍陣重現人間,瀾滄有主!

她驀地睜開眼,那雙憂傷、隱約帶著脆弱的丹修的目光冰冷沉靜,如同反複在她心裡回響的“天諭”。廣安君的身體轟然落下,他的手指最後朝她裙角挪動了半寸。

他沒有找到阿婉的目光。

鴛鴦劍陣,有一個人要成為質料。

千年前是負心人,千年後是癡心鬼……其實都一樣。

深情比毒瘴凶,比劍戾,致死率百分之百。

鴛鴦劍陣出現的瞬間,奚平剛長好的脊梁骨就好像被壓折了——他成了那鎮山神器第一個目標。

奚平見過劫鐘,見過銀月輪,也見過九龍鼎,但那些鎮山神器要麼不是針對他,要麼是已經被消耗過,他還是頭一次當鎮山神器的靶子。

他終於知道懸無殺秋殺,為何要帶銀月輪了。

劍光指向他的刹那,奚平和所有的轉生木斷了聯係。

鎮山神器能切斷他們這些妖邪的伴生之木,讓他們神識無處逃竄。

他也終於知道,神秘的往生靈鯢有這種妙用,王格羅寶為何還要多此一舉,讓餘嘗用含沙射影去搞事。

因為這種絕境下,唯一有可能反水救他的隻有餘嘗——世上隻有他一個人會除黵麵術,餘嘗和他的交易還沒完成。

而他為了不讓餘嘗在西王母身上做手腳,一手引爆了西楚軍閥內亂,把救命餘稻草送走了!

王格羅寶歎了口氣,看著手裡已經沒有靈光的轉生木,滿臉不舍。

南闔半島上埋葬過支修的兄長。

餘嘗也好、昆侖也好,都希望照庭和晚霜兩敗俱傷。隻要支修陷在南礦,南宛這塊風水寶地就是任人宰割了。

好不容易與侍劍奴構架出臨時的和平,那位心有九竅的太歲星君一定不會讓他師父南下。

接到消息,太歲肯定會親自來,因為自以為侍劍奴沒有理由為難他一個後輩,也沒有理由不讓他護著凡人先走。

而隻要接人的商船一動,王格羅寶甚至不用眼線就知道,太歲已經抵達南闔半島了。

從頭到尾,這局就不是設給支修的,南劍有什麼可怕?他又不是世上唯一的劍修。

鴛鴦劍陣等著埋的就是不馴道的傳人。

“可惜不能聊了。”王格羅寶輕撫著轉生木,“太歲,好寂寞啊,頂級靈感都殞落了,你一死,世上沒人能說話了——老祖,你當年設計除掉元洄時,也挺難過吧?”

“起棺槨,兩棚經,”他帶著一點異域口音,輕輕地哼唱起來,海底鑽出一頭醒龍,將他托了起來,“停靈七天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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