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憎物並不是無所不能的。哪怕是在自己的域裡。
它們也會有弱點,也有自己的好惡、盲區。在能力者與可憎物實力強烈不對等的情況下,他們能做的,就隻有找出這些可供喘息的縫隙,在這個屬於彆人的獵場裡,儘可能地存活下去。
而想要讓大多數人都活下去,就需要經驗。需要有人瞠雷、有人總結、有人保管、有人分享、有人傳遞、有人更新——經驗是種很寶貴的東西,它可以讓原本隻能活一人的局,最終活下十人。可以讓原本隻有十人負隅頑抗的局,變成百人的眾誌成城。存活的人越多,幫扶就越多,希望就越大。在能力者與可憎物抗爭的初期,有很多次,他們都是這麼一點點扛過來的。
用這種漫長又充滿犧牲的笨辦法,去對抗,乃至擊退進犯的可憎物。
後來高階的能力者逐漸多了,人們發現了''傾向''這種東西。蘇穗兒帶著徐徒然走進新的房間,一麵四下翻找,一麵漫不經心地說道,和可憎物的對抗,就變得要高級一點了。
能力者的覺醒,大多來自與可憎物接觸。而可憎物留在他們體內的影響,加上他們本身的一些特質,就會形成能力者初始的素質。每個人的素質都是獨一無二的,且會擁有一到兩個能力傾向。隻要利用好傾向,能力者就可以升級,獲得更強大的對抗資本-
混亂、野獸、長夜、永晝、預知、全知、天災、生命、戰爭、秩序。這是目前所開發出的所有的能力傾向。其中,''預知''和''秩序''這兩個傾向,是人類獨有的。
蘇穗兒將一卷紗布交到徐徒然手裡,爽利地拍了拍手掌∶哪怕是由能力者墮落而成的可憎物,也會在墮落後,喪失與這兩種傾向相關的能力。因此,人們一度認為,這兩種傾向,都是人類與可憎物對抗的最大資本。
一度?徐徒然注意到蘇穗兒的用詞。
預知屁用沒有。不過''秩序''是真的有用。蘇穗兒道,秩序傾向的高階能力,可以製定區域性的規則,進一步約束可憎物的活動,為人類爭取更大的存活和反抗空間…….
用經驗加上秩序,構建出能最大程度發揮人類戰力的規則,這便是目前低階能力者們對抗高等可憎物們的主要方式。
而他們現在要對付的這家夥,顯然非常清楚這點。
這次不巧,被拖進這個''域''內的能力者裡沒有秩序傾向的。我們能用的,隻要最老套的經驗打法——偏偏這次的可憎物狡猾至極,安排了不少偽裝成人的小怪物,讓人不敢信任人。又從一開始就在房間裡布置了不止一處的誤導信息…….
蘇穗兒皺眉,開門的瞬間順手射殺了一個正趴在屍體上啃噬的怪物。她的動作很快,一點紅光像是飛針般地從指尖竄出,徐徒然都沒怎麼看清,那怪物就倒下了。
反正現在,我是不太敢相信那些什麼提示了。蘇穗兒甩了甩手,做出總結,和我一同進來的一個同伴,就因為誤信了其中一條,進來沒多久就受了傷,現在也不知道怎麼樣了。
她無意識地咬了咬唇,開始新一輪的搜索。徐徒然帶著一堆資源跟在她後麵,了然點頭∶所以你現在是在找自己的同伴嗎?
嗯。蘇穗兒點頭,我們進來沒多久,就失散了。
因為對找到的情報失去信任,他們很多規律,隻能靠自己摸索。反複折騰中,總免不了人員的折-
蘇穗兒就是因為一次實驗而與大部隊失散的。當時他們試圖摸清門後房間變化的規律。蘇穗兒因此獨自踏入了一個房間,再開門往回看時,同伴們便都不見了。
這也讓她找到了一條隱藏規律——當有兩個及以上的人在同一個房間時,負責開門的人會與下一個房間短暫綁定。開門者如果不進入下個房間,則外麵的房間不會再刷新,而且哪怕換一扇門開,看到的也隻會是相同的房間;而如果在開門者在進入下一個房間後將門關上,那麼其他人再開門時,外麵的房間就會被替換。
所以,她和徐徒然彙合後,每一次都是由她來開門,等徐徒然進入後,自己再進去。
由此可見,她是真的擔心徐徒然走丟。
徐徒然不在乎誰來開門,反正每次換房間她都有作死值拿。而且她暫時也的確沒有和蘇穗兒分開的打算—她還有一堆問題要問呢。
你說的那個傾向,該怎麼升級?她一邊幫著翻找,一邊好奇道,如果同時有很多個傾向呢?可以自己決定升哪個嗎?
這些都要靠頓悟,懂?你才螢級呢,彆想這些,太早了。蘇穗兒說著,忽然看向徐徒然,對了,你說你是新人,那你素質去測過了沒有?有摸索出自己的能力嗎?
測?摸索?徐徒然微微一頓,一下明白過來———看來其他能力者和自己不一樣,他們的素質和能力,是不會直接呈現在腦海裡的。
她略一思索,含糊回應∶還沒測過。能力的話,似乎是能讓低等怪物昏頭,但具體該怎麼使用,還搞不清楚。''
她這倒不算說謊,畢竟她確實到現在都沒搞清楚究竟啥叫正踢。
昏頭?聽著像是混亂傾向……我就這麼一猜,不確定啊。不過如果是的話,那你還是彆升了,就螢級,挺好的。這個傾向很危險。蘇穗兒說著,皺起了眉,如果我沒猜錯,,這個域的主人很可能也是混亂傾向。你最好離這裡麵的怪物遠一些。
徐徒然∶…….
懂了,等等就去找個怪物貼貼。
她將這一條認真記在內心的小本本上,心念轉動,又問道∶那你們有試出,該怎麼逃出這個地方嗎?
沒有啊。蘇穗兒重重歎了口氣,不過根據以往經驗,要麼鑽空子找出口,要麼直接把它擊退。要麼就是想辦法破壞這個域的根基。不管哪個都很不容易。
根基?徐徒然迅速收錄新的關鍵詞。
就是類似於支撐點一樣的東西……嘶,等我想想怎麼和你說啊。蘇穗兒搔了搔頭,域形成的前提,就是儀式。而與儀式相關的一些東西,就會成為域的支撐點,比如祭品、祭器、儀式者本身,或是儀式生成的伴生物,都有可能—你就理解為,用來釘帳篷的釘子就好了。
如果把釘子拆了,帳篷自然就要飛了。
徐徒然似懂非懂地點頭,忽然蹙了蹙眉∶可執行儀式的查若患,到現在都沒能進來……
她已經向蘇穗兒分享過了自己對於查若愚和鑰匙的猜測,蘇穗兒因此很快就懂了他的意思。
誰知道他。說不定是被它嫌棄了呢。蘇穗兒毫不掩飾對查若愚的厭惡。徐徒然眸子微轉,忽然想到了另一件事。
''我們一家,肯定會團聚的…….在星空慈悲的注視下。''她沉吟著念出了聲。
蘇穗兒嗯了一聲,轉過頭來∶什麼?
這是查若愚的遺書。徐徒然道,他說是自己送走了妻子和孩子,又說一定會和他們相遇.…他又卯著勁非要進這個域.….
那是不是說明,他的妻子和孩子,很可能就在這個域裡?
…蘇穗兒微微張開了嘴,片刻後,露出了恍然大悟的神情,我記得那個男的,似乎還在遺書提過,要讓家人永生...
他說自己送他們跨越了死亡。徐徒然皺眉,可進入這個域的人,還是會死的呀。
哪怕變成了怪物,也會被人弄死。如果這樣也算永生,那這永生的水分會不會太大了一些?
要麼就是他被那個什麼神秘存在給驢了。
……不,不一定。蘇穗兒沉思著搖了搖頭,可憎物不會欺騙自己的信徒——它隻會用扭曲的方式去實現自己的諾言。
似有什麼從腦海中一閃而過,她與徐徒然對視一眼,兩人齊齊開口∶伴生物!
這就說的過去了。查若愚完成了儀式,並將自己的妻子和孩子轉化為伴生物,送進了域裡,以此達到''永生''。他自己也成為了伴生物,但不知為何,沒能進來——而那些伴生物,很可能就是這個域的根基!
蘇穗兒將一切都串了起來,一個沒忍住,重重拍了下徐徒然的肩膀∶可以啊新人!有前途!
徐徒然配合地笑了下,適時提出下一個問題∶可我聽楊不棄說,伴生物是不會死的誒?
不會死不代表沒弱點。好歹有個思路,總比抓瞎好。蘇穗重重呼出一口氣,整個人看上去精神了不少,接下去就是想辦法將這個情報傳遞出去……最好是能通過某種能避開''它''還有其他怪物的方式.
徐徒然想起身上帶著的一盒名片,正要開口,蘇穗兒已經順手打開了通往下一個房間的門。
徐徒然的聲音瞬間就噎住了。
有大家夥—她體內的危機預感瞬間瘋狂作響,她試探著走進房內,四下一望,目光最終落在了遠在房間那頭的另一扇門上。
他們此時所在的,與其說是一個房間,不如說是一個寫字樓的大堂。一眼望去,空曠非常,一踏進去就感到森森寒意。
蘇穗兒罵了一聲,拆出一件衣服披在身上,正要四處查看,餘光卻瞥見徐徒然正快步走向位於大堂一側的另一扇門。
誒?蘇穗兒忙叫住她,你彆亂跑啊!
嗯嗯,我隻到處看看——徐徒然若無其事地說著,趁著蘇穗兒不注意,手指已經按上那扇門的門把。
體內的危機預感叫得更響,她不再猶豫,用力轉動門把,將門往裡一推
門順勢而開。
她迅速往裡掃了一眼,倒吸口氣,又猛地將門給關上了。
怎麼了?注意到她這邊的情況,蘇穗兒快步走了過來,裡麵有什麼辣眼睛的東西?
徐徒然∶.….倒也沒有辣雞眼睛那麼過分。
蘇穗兒∶?
我好像看到了個熟人…….徐徒然不太確定地說著,默了片刻,又小v心地推開了門。
隻見門後,是一間狹小的臥室。
臥室裡布置著上下床,牆壁上貼著彩色貼紙與動漫海報。床的對麵側放著兩張寫字台,其中一張寫字台前,正端坐著一個人影。
徐徒然盯著那人看了一眼,又一眼。終於確認自己沒看錯。
楊不棄並沒有回答她們的問題。
他隻端坐在寫字台前,低頭認認真真地寫著什麼。徐徒然特意看了眼他麵前放著的東西,似乎是本新華字典。
那寫字台的尺寸很小,看上去是給小學生用的。楊不棄一個高高大大的男人坐在裡麵,說不出的彆扭與詭異。徐徒然又細細觀察了一下,發現他的眼睛似乎還有些抽筋。
蘇穗兒察覺出了不對,開始將徐徒然往外推。徐徒然反而拍了拍她的肩頭。
門是我開的,除了這房間我還能去哪兒?放寬心,來都來了。
說完,就直接大大方方地踏了進去。
作死值加五十,完美。
蘇穗兒牢牢控著門把,沒讓她將門關上,又往裡掃了一眼,重重嘖了一聲。
早知道我來開這扇門了。她憂心地咕噥一句,也跟著踏了進去。
剛一進門,就聽見楊不棄無奈的聲音響起∶我不是在給你們使眼色了嗎?怎麼還要進來?
我以為你那是眼角抽筋。徐徒然誠懇道,你能說話了?
隻是沒法跟外麵的人說話。楊不棄抿唇,手中還在片刻不停地寫東西,你們還能從那邊出去嗎?
這個房間隻有一扇門,沒有其他出路。蘇穗兒將身後的門關上又打開,隻見門後變成了一堵黑色的牆。
楊不棄克製地閉了閉眼,被迫接受又來了兩個葫蘆娃的事實。
徐徒然這會兒已經在房間裡溜達開了,她注意到楊不棄旁邊的寫字台上還放著一疊紙,拿起來翻了翻,全是作文。
作文的題目是《我的偉大父親》,書寫者的字跡各異,唯一的相同點是,用的全是紅筆,字跡越往後越淩亂。
這些是什麼東西?蘇穗兒簡單翻了下,突然變了臉色,將那些作文紙都扔在地上,轉身還要去捂徐徒然的眼睛。
彆看!這不是能看的東西!
瓊邢端”::
可是我已經看了,沒加作死值啊。
姐姐們好。稚嫩的童音在身後響起,徐徒然警覺轉身,看到一個女孩從雙人床的上鋪爬了起來。
你們也是來寫作文的嗎?
徐徒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