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事,天然慫罷了。不用管它。”徐徒然聳了聳肩,將銀盒子小心收進包裡。
說起這事,她也是又好氣又好笑。就在不久前,第七條規則尚未顯現的時候,那支浮在空中的鋼筆忽然像是被點著了尾巴一樣,在空中到處亂飛亂竄,又是墨水亂噴又是渾身炸毛,跟著自己咻地一下竄回了銀色盒子裡,還不住在裡麵彈跳拍打,催促著徐徒然幫它把蓋子蓋上。
徐徒然不明所以,將蓋子蓋好,那筆這才完全消停下來。
……也不知它到底是看到了什麼,把自己嚇成這副樣子——之後徐徒然再想打開方盒,每次拉開一點就會被從裡麵關上,看樣子是打定主意裝死了。
徐徒然呼出口氣,收回思緒,轉頭繼續研究更新的規則紙。
明明新出現的第七條規則算坐實了她的說法,然而她心中的疑問,卻是越來越多。
這個儀式的作用到底是什麼?它為什麼要強迫她們去做這個儀式?方才筆仙之筆說,這張規則紙上的內容是“人類”寫的……這話又是什麼意思?
徐徒然百思不得其解,片刻後,又拋下規則紙去研究被鎖死的大門。
她拿出礦泉水,凍出一根細細的冰錐,對著門鎖開始戳,想起副班曾說過,有些人過來打掃後就沒再活著回去,就順口問了一句。
“……嗯,這種事第一個月出現得比較多。”她的身後響起副班的聲音,語氣沉沉,透著幾分壓抑,“那個時候我們都還沒來得及搶班委位置,很難照應被派過來的普通學生。如果來的兩個值日生都是普通人的話,往往最後隻會有一個回來……”
“那些普通學生,他們知道出事要往這邊跑嗎?”徐徒然問道。
“知道。我們在她們過來前,總會儘可能提點下……老天。”副班聲音停頓了一下,“如果那個儀式真是為大槐花本身服務的……那我們得是造了多大的孽。”
“嗯……彆太悲觀了,也不一定呢。”正低頭琢磨拆鎖的徐徒然動作一停,試著安慰了一句,“容我再問一句。那你們以前躲在這裡,會老實執行那個儀式嗎?執行以後,會發生什麼?”
“也不是每次都會執行。有時覺得情況不嚴重,可能就隻會躲藏一陣子。畢竟老師們都是伴生物,身上有傷,會引起不必要的注意。”
後方副班的聲音頓了下,又道:“至於執行完……基本每次做完儀式,都會聽見外麵有很大動靜。有瘋狂的敲門聲,還有樓上樓下,門被撞開的聲音,還有巨大的壓迫感、恐懼……”
“等上一陣子,等安靜了再出去,就什麼都沒了。”
現在想想,提示其實很明顯。強烈的動靜隻會在進行儀式後出現。隻是她們當時都先入為主,又接受了錯誤的因果聯係,以至於都沒看出來。
“……哦。”
徐徒然放下手中折斷的小冰錐,嘴角緊緊抿了起來。
果然,就像她猜測得一樣……現在她們被鎖在這裡,本質並不是因為她們沒有進行儀式,而是因為她們看穿了規則紙的問題。幕後之人發現這事,所以才將她們攔下。
而順著這個思路往下推的話,它說不定根本就沒打算讓她們活著離開。什麼進行儀式就能走,都是謊話——當然,就算不是,徐徒然也沒打算乖乖照辦。
不過這樣的話,就得好好思考下彆的法子。關鍵現在也不知它本體在哪兒,不然設法直接控住,說不定能逃……
徐徒然眸光轉動,視線無意識掠過麵前門板,表情忽然一怔。
辦公室用的是防盜門,門板光潔平滑,能隱隱反射出些許光影。
而此刻,徐徒然眼前的門板上,就模糊地倒映出她身後的景象——隻見原本站在辦公桌旁的副班,不知何時已經來到了她的身後,手中一把小刀雪亮,正對著她的後背高高舉起。
……
她默了一下,起身轉頭,與身後正拿著刀的副班長平靜對視。
徐徒然:“……”
副班長:“?”
“副班長。”麵麵相覷了一會兒,徐徒然好心提醒,“你知道你手裡拿的是個什麼嗎?”
副班長莫名其妙看她一眼,又看了看手裡的東西:“我手機,怎麼了?”
現在畢竟獲得了新的情報,她怕自己萬一真死在這兒,就琢磨著先用手機留個記錄,說不定到時候能被其他同伴看到……
結果對著手機敲字敲到一半,就見徐徒然突然起身看她,目光平靜中又帶著包容,仿佛在看一個正在犯病而不自知的精神病人,給她整得,都糊塗了。
不過徐徒然這一問,也瞬間讓她感到了不對:“你以為我拿的是什麼?”
“一把刀……”徐徒然蹙眉。她本來以為認知出問題的是副班長,可聽她這語氣……
徐徒然琢磨了一下,熟練地往自己臉上扇了一巴掌,再看麵前副班長,手裡拿的果然是一部手機。
破案了,有病的竟是我自己。
徐徒然晃了晃腦袋,衝著副班露出一個抱歉的笑容:“不好意思,剛出現幻覺了……班長?副班長?”
注意到對方的目光不知為何落到了自己腳邊的地板上,徐徒然不解地跟著看了眼:“怎麼了?那邊有什麼東西嗎?”
“……”
副班長垂著眼眸,花了好一會兒工夫,才強迫自己將目光從那個滾落在地的腦袋上移開,儘可能冷靜地看向麵前的無頭軀乾:“沒什麼,隻是我應該也出幻覺了。”
徐徒然:“?”
“我看到你往自己臉上扇了一巴掌,然後腦袋掉下來了……誒你彆往那邊走,彆彆!你要踩到自己頭了——啊你踩爆了。”
副班長隱忍地閉了閉眼,順手也給了自己一巴掌。睜開眼看了看情況,沒忍住又給自己來了一下。
徐徒然:“……”
“原來如此。我明白了。”她一拍腦袋,“它想用幻覺來威脅我們去完成儀式。”
“……嗯。”副班捂了捂嘴,強忍住乾嘔的衝動,拿出一張名片,緊緊握在掌心,“這是它的老把戲了……你有自己的錨嗎?”
“還沒有。”徐徒然搔了搔臉頰,轉身割破手指,在牆壁上塗抹起防禦的符文來。
聊勝於無。
塗完防禦符文,徐徒然想了想,又在後麵補上了其他的款。
“……你那個是安眠符文吧?”副班長仔細觀察了一會兒,若有所思,“你想乾嘛?”
“靜靜地睡一覺先。”徐徒然幽幽道,“它不就想和我們耗嗎?那就和它耗。”
橫豎在域裡不容易餓,她們身上還都帶著壓縮餅乾和水。學生之間,也不能彼此殺害。換言之,無視掉房間裡揮之不去的幻覺,她們的處境其實相當安全。
“而要靠幻覺來搞事,這也證明,它無法直接傷害我們。”徐徒然抹完最後一筆,小心擦了擦手,“那更不虛了。”
副班長神情複雜地望著麵前的“無頭軀乾”,麵露沉吟:“可是,如果我們夜不歸宿,就算違反校規……”
“違反校規,就要受罰。而受罰的前提,是得先抓到我們。”徐徒然半側過頭,“如果我沒記錯,判定違反校規的是哪個老師,懲罰就得由哪個老師來執行。也就是說,如果我們夜不歸宿,能懲罰我們的,就隻有宿管。”
最好的狀況,就是宿管為了實施懲罰,過來將她們拎走——而一個宿管,總比“它”好對付。
反正隻規定了學生不能自相殘殺,又沒規定學生不能欺師滅祖。
最差的狀況,就是宿管放棄對她們的懲罰,乾脆不來找。那隻能另想辦法——徐徒然的想法是,實在不行,就還是進行儀式。召喚出那邪物的本體,然後通過加點技能放大撲朔迷離的效果,對其施加控製,爭取逃跑的機會。
不過這樣做的風險太大,還是需要好好籌劃。
而且就算要進行儀式,也不是現在。多少得吊上它一陣子,不然多沒麵子。
最重要的是,自己現在有一個可以隨時登入夢中空間的機會,又有一張秩序傾向服務器的入門券——臨時抱佛腳雖說挺不靠譜,但能給自己再增加一點優勢總是好的……
徐徒然打定主意,又補了兩個安眠符文。這種符文可以保證夢境不被外物入侵,同時又具有長夜/永晝傾向的力量,能夠幫助平複情緒,安穩入眠。
徐徒然與副班一人一把辦公椅,安安穩穩地躺下,閉眼正要調用入門券,忽然想起一事,又一下彈了起來,拿起桌上的保溫杯。
副班長驚訝看她:“又怎麼了?”
“沒事,就是好奇想試試。”徐徒然含糊地說著,往杯子裡看了看,悄悄拿出那個維生素藥瓶,從裡麵倒出了一大把藥片,全部加進了杯子裡,死命晃了又晃。
緊接著,在副班長詫異的目光下,將那保溫杯放進了櫃子裡。
副班長:“……???”
“就……試試,試試而已。”徐徒然有些尷尬地解釋,“我也不知道這裡麵東西它會不會要。不要也無所謂。如果要的話——!”
話未說完,冥冥之中一聲惱怒的尖嘯忽然響起,那聲音似是離得極遠,又一下在耳邊炸開。徐徒然猝不及防,耳膜給震得生疼。
緊跟著,就見整間辦公室牆壁都泛起了淡而壓抑的紅光。大片大片的刺目字跡顯現於牆壁之上,語序淩亂,語氣癲狂,胡亂書寫的同時,又小心地避開徐徒然之前畫的所有符文,導致寫出的字又小又擁擠。
【快點!進行!儀式!】
【快點快點快點進行儀式!】
【不會放你們出去的,不聽話就永遠彆想出去!】
【快快快!立刻馬上!】
“……”
徐徒然望著牆上刷出的淩亂字跡,腦子裡隻默默浮現出三個字。
它急了。
就是不知道它是本來脾氣就這麼暴躁,還是因為吃錯了藥……徐徒然撇撇嘴,朝著副班長使了個眼色,不再理會,往座椅上一趟,自說自話地閉起了眼睛。
*
同一時間。
另一間辦公室內。
衛生委員抱著膝蓋坐在辦公椅上,望著滿牆的癲狂字跡,無奈開口:“大郎,能告訴我,你剛才往那個保溫杯裡加了什麼嗎?”
楊不棄:“……”
“就是……一點毒藥。”楊不棄努力無視著眼前的慘烈幻覺,小心翼翼地坐回了椅子上。
“一點?”衛生委員難以置信地開口。
“每種猛毒,都加了……一點。”楊不棄努力維持著臉上的平靜,“我不確定有沒有用。隻是想著如果能毒到就算賺到了……”
衛生委員:“???”
“你們慈濟院的風格都這麼野的嗎?”他一臉震驚地看過來。
“不是,我本來……我一個朋友她經常……算。”楊不棄自己都說不下去了,隻是望著滿牆的瘋狂催促,深深歎了口氣。
衛生委員:“……那現在呢?你打算怎麼辦?”
“其他人發現我們沒回去,應該會采取措施。或許等下次有人進來,我們就能出去了。”楊不棄想了想,認真道,“無論如何,不能進行儀式。起碼現在不可以。”
衛生委員:“?”
“不能輕易遂它的願。它催得越急,我們越要拖。”楊不棄非常熟練地說著,琢磨了一下,又拿出瓶礦泉水,往裡麵滴了點綠色的碎光,混合均勻後,倒了些在瓶蓋裡。
“安眠藥。要嗎?”他將瓶蓋往衛生委員的方向推了推,“這幻覺看著太難受了。要不先睡會兒,冷靜一下?”
衛生委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