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淩晨一天。
徐徒然準時坐在電腦前,點開了新安裝好的遊戲。
相比起之前,她今天做了更加充分的準備——她背上掛了一個雙肩包,包裡麵裝著所有的靈異道具,每件都被用雙層的銀色色紙完全包好;筆仙之筆被單獨裝在盒子裡,獨占一格。
她口袋裡裝著治療藥,手腕上戴著手表,此外還帶了鋒利的小匕首和空杯子,為了方便鎮壓筆仙之筆,她還特意揣了兩冊高數書。
總的來說,萬事俱備。
就等著進域刷作死值了。
徐徒然充滿信心地坐直了身體,將“張白雪”的大名輸入了黑色的遊戲界麵。
下一秒,“遊戲開始”的按鈕出現。徐徒然正要去點,卻見下方,又有幾行紅色的文字浮現:
警告:【過大的音量可能會對某些觀眾造成驚嚇。為了您與他人的聽力健康,請儘可能使用正常音量說話。】
【事先聲明,吵鬨並不能規避本次遊戲中的大部分危險。所以請不要進行無謂的嘗試。謝謝。】
下麵還有一個勾選框,框框邊上寫著:【我已並知悉。】不勾就無法正式進入遊戲。
徐徒然:……
行吧。
看來昨天的鬼吼鬼叫,確實是吵到某些“東西”了。這不,今天對策就跟上來了。
徐徒然想了想,依舊先在自己周圍畫了一圈國土,而後才點了下勾選框。
遊戲正式開始。待機界麵如同碎掉的玻璃,一寸寸龜裂、掉落,露出與之前截然不同的遊戲畫麵。
徐徒然瞬間屏住了呼吸。
並不是因為驚嚇——純粹是被醜到了。
隻見畫麵的中央,正是一個禿頂的老頭半身正麵像——老者皮膚暗沉,呈現一種誇張的鬆弛狀態,一雙眼睛眯起,看不到眼珠。
老頭的前方,是一個占據三分之一屏幕的文字框,框內一片空白,身後則像是某個山林的一角,可以看到大片的綠油油的、還摻雜著些許棕色的東西。
……徐徒然覺得那些應該是樹。但她不太確定。因為這遊戲的畫風真的太醜了。線條都是歪曲著的,顏色也沒有深淺濃淡之分,大片大片的高飽和度色塊,看得人眼睛疼。
她甚至無法確定站在畫麵中央的這個老頭真的是人類。話說這應該是人嗎?她這回要控製的,不會就是這個角色吧?
徐徒然心中冒出了些許抗拒。她試著按了下鍵盤,老頭沒有移動,空著的文字框裡卻有黑色的文字逐個跳了出來:
【向導吳老:哎呀,你就是要到山上露營的[張白雪]吧。我是為你們引路的向導,叫我吳老就好。】
【我:好的,吳老您好。請問我們什麼時候動身呢?】
【向導吳老:請再稍等一下,現在人還沒到齊。等人齊了就出發。】
……嗯。
這個“我”,指代的應該就是玩家自己。這是個第一人稱視角的遊戲。不過這個“人沒齊”,是什麼意思?
徐徒然皺了皺眉,往畫麵右上角看了眼。那裡有一個獨立的小框,框框內是他們同隊三人的ID——然而今天,這框的明顯和昨天的略有不同。
今天的小框內部被分割成了三列。他們小組成員的名字隻占據了其中一列。另外兩列,目前還是空著的。
徐徒然略一思索,驀地想起白天時耐克所提過的一件事——除了他們以外,還有其他人發布了直播預告,將在同一時間進行遊戲直播。
心頭驀地騰起些不妙的預感,徐徒然眉頭擰得更緊了些。顯然另外兩人也都有了同樣的猜測,飛越阿卡姆遲疑的聲音在耳麥中響起:
“該不會,這次的遊戲,我們還要和其他人一起聯機吧?”
“有可能。”徐徒然認同地點頭,“我這邊的老頭說人還沒到齊……應該是要等其他的玩家都到了後再推進。”
“彆是還有對抗元素吧?”耐克成精感歎。
徐徒然歎了口氣:“希望沒有。”
她隻是想進個域而已。如果這都要競爭上崗,那未免也太蒼涼了。
“話說這遊戲的形式好像和之前的不一樣?”她想了想,順口問道。
“嗯嗯,這次應該是‘AVG’遊戲。”耐克成精解釋道,“就是文字冒險,大姨你知道這個嗎?”
文字冒險遊戲,即已文字敘述為主的遊戲,畫麵上展現的東西即玩家第一視角所見,玩家可以通過選擇來推進劇情,影響故事走向,除此之外,能做的操作很少。
起碼目前來看,這個界麵是比較接近文字冒險遊戲的。在玩家說話時,使用的人稱也是“我”。
至於之後會不會有其他元素,這個就不好說了。
徐徒然似懂非懂地點頭,又試著操作了下。畫麵依然沒有變化。
而就三人交流的工夫,小框中另外兩列,也陸續有新的名字出現。每列正好也是三個人——中間一列是“王浩然”、“蜂蜜戚風”、“正月初八”,最後一列是“有一隻蛇”、“醬鹵”以及“餓餓飯飯”。
……看上去依舊是網名居多。
相比起來,“張白雪”這個名字何止格格不入。
徐徒然為自己的特立獨行歎了口氣,想了想,又對著耳麥問道:“有你們認識的id嗎?”
“……沒有,全都是陌生人。”耐克成精辨認了一下,道,“在我們之前,曾有兩個能力者在這個任務上栽了跟頭。他倆是一起進行遊戲的,沒有傳播給其他員工。”
換言之,目前論壇內部,涉及到這個任務的應該隻有他們三人。至於其他人,多半是域主又從其他途徑坑來的。
徐徒然若有所思地點頭。另一邊,屏幕上的文字終於改變了。
【向導吳老:人終於到齊啦!請跟我來,我現在就領你們上山。】
這段文字跳完,畫麵突然一變。遠處的山林被崎嶇的山路取代,畫麵中央的老頭則轉過了身,隻露出一個佝僂的背影。
畫麵還在一顛一顛的,仿佛他們真的在跟著這個老者往山路上走一般。
走著走著,畫麵忽然一變。老頭再次轉過身來,身後的泥濘山路,分成了四條羊腸小道,分彆延伸向不同的方向。
【向導吳老:這裡的四條路,都是通往山上小屋的。每條路上都有不同風景。不知你們想要走哪一條?】
徐徒然微微蹙眉,敲了下鍵盤。文字框裡的對話又變。
【我:我們都必須走一條路嗎?】
【向導吳老:也不一定。這四條路都很[安全],你們按照自己的心意就是。】
【我:原來如此,看來有必要好好思考下了。】
再下一秒,界麵上跳出了新的文字內容,正是關於“選擇”的規則。
“每名玩家,共擁有七次主動選擇機會。”徐徒然喃喃地念出屏幕上的,“確認選項,或在確認後改選,都將消耗主動選擇機會。機會消耗完畢,玩家將隻能通過擲骰來確定選項……”
此外,每次選擇都隻有三十秒的時間。一旦超時未選,也會被塞進隨機選項。
界麵右下角還新出現了一個公共聊天框,看來是給所有玩家們討論用的。
“聽著像是生存遊戲啊。選錯了就會死的那種。”耐克成精在耳麥中感歎道,“大姨,你打算選哪條路?”
界麵的下方就是這次的四個選項。徐徒然還沒來得及看。她想了想,隻認真道:“你們注意彆和我選一樣的就行。”
她是奔著進域去的,選的肯定都是作死的選項。不能將其他人也帶到溝裡去。
其他兩人都哭笑不得地應了。徐徒然這才認真起四個選項:
【A.最右側的小路。可以遠遠看到前方有一麵漂亮的籬笆牆,籬笆牆後是棟漂亮的白色小屋,屋中正飄出陣陣炊煙。】
【B.右數第二條小路。抬頭往上看去,路儘頭正站著一個穿著紅衣服紅鞋子的小女孩,正在衝我甜甜地笑。】
【C.左數第二條小路。路口處立著一塊風化的石碑,看不清上麵內容。前方的路邊上似乎有不少石頭雕像。】
【D.最左側小路。站在這個路口能感到陣陣涼風,向導說,這條路上有片清澈的湖泊。】
徐徒然:“……”
她深深吸了口氣,挪動鼠標,在每個選項上,都依次停了一會兒。
……然後,她就傻了。
沒有得到任何提示。
不管將鼠標懸停在哪個選項上,她的腦子裡都沒有響起任何的提示音。作死值係統也好,危機預感係統也好,都沒有任何反應。
……是卡機了嗎?還是測不出來?
徐徒然默了一下,索性直接對著耳麥道:“耐克同學,你的那個什麼感應能力現在能用嗎?能感覺得出這四個哪個比較危險嗎?”
“啊?大姨,您稍等啊。我正看著呢!”耐克成精認真說著,同樣用鼠標在每個選項上懸停了一會兒,沒過多久就給出答複,“都一樣危險!”
徐徒然:“……”
所以為啥我測不出來?我的危險預感是下線了還是怎麼找?
徐徒然內心犯起嘀咕,看看時間已所剩無幾,索性便隨意挑了一個——她記得上輪遊戲裡,紅皮鞋是個很不好的意象,便直接選了那個有紅鞋小女孩所在的道路。
在她選好之後,她也看到了其他選項的選擇情況——目前一共九名玩家,隻有六人做好了選擇。選擇了紅鞋女孩所在小路的隻有她一人,其餘選擇,基本都分布在“最右側小路”和“左邊第二條小路”。
也就是有小房子和石像的山路。至於有池塘的那個,沒有任何一個人選。
公共討論區內,也根本沒有人說話。轉眼三十秒過去,剩下三人被隨機分配選項,其中兩人和徐徒然同路,另一人則被獨自分配到了有池塘的山徑。
所有人都選擇完畢。皮膚鬆垮的向導吳老再次出現,笑眯眯地示意眾人各自按照自己的選擇前行,通過後在上方的小屋處彙合。
於是畫麵再次顛簸起來。徐徒然看著視角不斷往前推動,山徑上,那個紅衣紅裙的女孩依舊在衝她詭異地微笑著,兩人距離越來越近。
……應該,可以了!
徐徒然心頭一動,順手摸了摸自己鼓囊的背包,內心的期待幾乎噴湧而出。
然而,就在她即將“走”到那女孩跟前時,那女孩忽然消失了。
取而代之,是一大段文字內容:
【[英子——]遠處的樹林中傳來呼喚,那可愛的紅裙女孩應了一聲,轉頭蹦蹦跳跳地走了。】
【原來她叫英子啊,真是美好的名字。我微笑著看她遠去,鮮豔的衣裙仿佛一隻春日的紅蝴蝶。】
徐徒然:“……”
這、這就完了?
徐徒然愣了一下。然後呢?
她茫然地又敲了幾下鍵盤。作為主角的“我”卻隻是非常悠然地看著沿途風景,感慨一番後繼續往前走去。
很快就來到了約定好的會合地點。
全須全尾,非常健康,連一點驚嚇都沒有受到。
徐徒然:“……”
她抿了抿唇,拍了拍耳機:“你們那邊情況怎樣?”
等了會兒,沒等到回應,默默又搬出那兩條“聲音必達”以及“音量加成”的規則,對著耳麥提高音量:“你們,還活著嗎?!”
耳機裡麵傳來兩人各自的驚呼聲,旋即便聽耐克成精慶幸的聲音響起:“老天——大姨,幸好你在。剛才嚇死我了!”
徐徒然:“?”
“我這條路剛才出事了!”耐克成精心有餘悸,“我不是選了有房子的那邊嗎。結果到了房子前麵,裡麵出來一個女人,邀請我們進去喝湯……”
【……湯還在鍋裡燉著。散發出陣陣詭異的氣味。女人掀開鍋蓋,用長柄勺進去攪了兩下,舀出一根手指,骨酥肉爛……】
“觸發了這段劇情後,我們幾個進了屋的就得再做一次選擇。是要跑還是要喝湯。我選擇了跑。出門後就被籬笆牆給抓住了。整個人就像被藤蔓纏住一樣,死命往某個方向拖……還好大姨你叫了我一聲。”
耐克成精嘖嘖出聲,顯是十分後怕。
飛越阿卡姆那邊也是類似的情況。他選的是有石像的那條路。沿著山徑走到石像跟前,然後就見石像露出詭異的微笑,四肢著地對他展開追殺……
【恍惚中,我的眼前,似又出現了那塊立在路口處的石碑。被風化的碑文模糊不清。我死命地朝前跑去,腦海中不斷閃過那模糊的碑文,幾番拚湊後,終於意識到,那上麵寫的究竟是什麼。】
【它寫的是,[快跑]。】
“選了那條路的,包括我在內,共有三個人。我們跑路時還得擲骰,確認跑路順序。我抽到的第二人,逃跑的時候已經明顯能感覺到幻覺了……”飛越阿卡姆頓了頓,道,“輪到第三個跑的人,估計更慘。”
就像是呼應著他的話一般,玩家名單中,一個名字悄然暗了下去。而包括徐徒然在內的另外八個人,全部存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