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念頭淺淺從心上轉過,楊不棄忽然發現,他對這個答案並不是很在意。
就像他在得知徐徒然單殺了一個辰級可憎物時一樣,他並不在意徐徒然究竟是怎麼辦到的一樣。他隻想知道徐徒然浪完回來,身上有沒有受傷。
“有機會的話,還是好好休息下吧。”停頓片刻,楊不棄低聲道,“我其實……”
話未說完,忽然手中握著的頭發往下滑了些許。楊不棄怔了一下,低頭仔細一看,才發現徐徒然的腦袋不知何時已經垂了下去,正幾不可查地一點一點,發出綿長均勻的呼吸。
或許是因為太累,又或許是因為放鬆,她居然就這麼睡著了。
楊不棄動作停住,默了片刻,不由自主地笑了下,輕手輕腳地將吹風機收了起來,兩手按在了徐徒然的肩膀上,掌間微微散出白光。
他記得徐徒然說過,她肩膀很酸疼來著。
*
而等徐徒然再次睜開眼時,已經是隔天早上了。
一夜無夢,睡得極沉。她都不記得自己是啥時睡著的,隻知道醒來時人已經躺在了床上,被子掖得好好的,空調溫度適宜。
她第一反應是摸了摸自己的頭發,第二反應是看了看桌上的封印盒。所幸頭發很好,蓬鬆濃密;封印盒也很好,蓋得嚴嚴實實,仔細一看,上麵除了自己給加的壓製符文外,楊不棄又給額外添了兩道。將不大的盒子表麵畫得滿滿當當。
徐徒然放鬆地倒回了床上,伸了好久懶腰又自在地玩了會兒手機,方真正從床上起來,隻覺渾身筋骨都像是被洗了一遍,說不出的舒坦。洗漱完畢到客廳一看,桌上還有楊不棄留下的早飯。
早餐應該是昨晚就備好的,是徐徒然喜歡的藍莓歐包。她蹦著下了樓,給楊不棄發了信息道謝,一邊用早飯一邊安排起今天的日程,房間裡忽然響起門鈴聲。
徐徒然愣了下,叼著小塊歐包湊到可視門鈴前,隻見屏幕裡映出朱棠三人的臉。
“早上好!”朱棠興致勃勃地和她打招呼,指了指自己拖著的小行李箱,“我把你的裙子給帶來啦!”
徐徒然:“……”
她默了一下,對著對講機說了聲稍等。三兩口吃完手中的早餐,同時返回樓上,先是拿起楊不棄送的手表仔細看了眼,扣到手腕上,又迅速將橫屍遍野的可憎物道具都收了起來,至於裝著蠕蟲創神的封印盒,則被她用銀色色紙裡三層外三層地包起來,包完還不夠,又收進了繪滿符文的抽屜裡。
全部整理完畢,她揣了支記號筆藏進袖子裡,方拍著手下樓,打開了房門。
“怎麼這麼早啊。”她望著走進客廳的三人,微笑著關上了房門。朱棠將手中拖著的小行李箱橫放在地上,當著徐徒然的麵從裡麵拎起一條蓬蓬的公主裙。
“因為換裝很麻煩啊。”朱棠理所當然地說著,又拿出一整套化妝工具,“而且還要化妝呢。”
“她一大早就把我們都拖出來了。”仙女教母林歌站在旁邊,不好意思地笑了下,“之後的換裝和化妝,都得借你的地方了。”
“沒事,借唄。”徐徒然走到樓梯旁邊,在台階上坐了下來,一手撐著下巴,一手背在後麵,“那你們先化?我還沒洗臉。”
“……哦,行啊。”朱棠頓了下,點了點頭,又抖了抖手中的公主裙,“你要不先穿上試試?我不確定這合不合你身。”
“看著就很合適。等晚點一起試吧。”徐徒然說著,掃了她們一眼,坐在原地一動不動,“還愣著乾嘛,不是說要化妝嗎?你們先畫吧,我去洗臉。”
“哦,哦對。”朱棠點了點頭,卻將化妝品套裝交到了林歌手裡,“那林歌,你先幫小佩畫吧,我還帶了這個——”
她拿出一個粉色的假發套,朝著徐徒然走了過去:“你要不戴著試試?這種可能有點緊……”
眼看著那假發套快要落到自己頭上,徐徒然猛地往後一仰,神情一凜:“彆碰我頭發!”
“……”
朱棠動作一下僵在原地,麵上顯出幾分尷尬。
“啊……那行。不高興就不戴。”她頓了幾秒,訕訕地收回手去,“但你衣服總得換吧。”
徐徒然:“……”
她深深看了朱棠一眼,又掃過她身後的舒小佩和林歌。那兩人已經開始互相上妝,眼珠卻時不時轉動一下,目光落在徐徒然身上。
徐徒然視線繼續移動,落在了朱棠擱在椅背的裙子上。
藏在身後的記號筆,終於畫完最後一筆。徐徒然望著三人,忽然輕輕笑出了聲。
“白雪公主,什麼時候穿的是粉色裙子啊?”
她偏了偏頭,兩腿無所顧忌地向前舒展,逼得站在跟前的朱棠往後退了幾步。
“戴的還是粉色假發?”
“最重要的是,我從來都沒有告訴過朱棠她們,我在這座城市的詳細地址。”
徐徒然說著,緩緩站起了身。她往後退了幾步,站在了樓梯台階上,露出了畫在樓梯上的一道符文。
“你們……或者說,你,到底是誰?”
正洋溢著笑容的少女們,表情齊齊一僵。
林歌和舒小佩維持著上妝的姿勢,腦袋卻完全轉了過來,目光直直地盯著站在台階上的徐徒然。
距離最近的朱棠則是歪了歪頭,臉上片刻的僵硬褪去,轉而露出了幾分真切的擔憂。
“你在說什麼啊徐徒然,不是你之前把地址給我們的……你是不是忙忘了?”
“你好好回憶一下?”
徐徒然微微蹙眉,腦子裡飛快地過了一下,驚訝地發現還真有這麼回事——在自己離開大槐花中學不久,發消息和朱棠約漫展時,似乎確實曾告訴過對方地址……
不,等等。不對,完全不對。
徐徒然很快就意識到了問題所在。不論如何,自己都是不可能將地址透露出去的。她唯一可能主動告知的,隻有楊不棄……
徐徒然收斂心神,反往上走了兩步。指了指下方的符文:“那你走兩步,有本事上來走兩步。”
朱棠:“……”
她瞪著台階上的符文,不說話了。
果然。
徐徒然徹底肯定了自己的猜測。
事實證明,眼睛會騙人。但危險預知和作死值不會。徐徒然的危機預感早在她看到三人出現時就已經嗶嗶作響,更彆提在她將三人放入家中的那一刻……
作死值直接漲了五百。
開門迎喜了屬於是。
不過徐徒然有一點不明白——她在發現不對時,第一反應就是這個蠕蟲創神搞的鬼。這是它捏造出的夢境。然而樓上的封印盒沒有任何問題,楊不棄給她的手表,也正在正常運作。
這個手表隻會按照現實時間行走。手表呈現的時間和手機裡的時間是一樣的。證明這裡大概率不是夢境……
那麵前的這三個家夥,又是怎麼回事?
在徐徒然質疑的目光中,朱棠忽然輕笑了一下。
跟著便見她大大方方地往前,當著徐徒然的麵踏上那個符文。隻見符文飛快地亮了一下,跟著迅速黯淡。
幾乎是同一時間,朱棠的身體迅速崩毀,化為一灘爛泥,啪地散在樓梯台階上。徐徒然嫌棄皺眉,往後又退了一步,再看另外兩人,眉頭擰得更緊。
隻見另外兩人的皮膚,此時也已經化為了泥狀,正一層一層地往下淌。“林歌”很快也同樣化為了一灘泥,在地上蠕動了幾下,融進了“舒小佩”的身體裡。而“舒小佩”卻還維持著大致的人形輪廓,甚至往上拔了拔個子——
跟著就聽她嗤了一聲,直起身子注視著徐徒然,驀地向後一坐,優雅地交疊起雙腿。
“好久不見了,徐同學。”
徐徒然:“……”
她盯著對麵的高大泥人,一個久違的名字,驀地跳入了腦海:“匠臨?”
“很高興你還記得我。”泥人冷笑了一下,“看來我給你留下的印象,還稱得上深刻。”
……不,其實也沒多深刻。
就是這個姿勢比較好認而已。
徐徒然瞟了對方交疊著的雙腿一眼,不知該不該提醒他,他兩條腿快融到一起去了。
“你大老遠地來乾嘛,送死嗎?”
徐徒然沒好氣地開口,悄聲無息地圈定了國土:“話說在前麵,我今天有事,我趕時間。”
“放心,一切都會結束得很快的。”匠臨幽幽地說著,往前傾了傾身子,“另外,你說對了。”
“我今天,就是來送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