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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不棄是在木頭人右肋隧道處的儘頭,找到那朵小粉花的。
或許是因為隧道深處已經沒有黑熊的關係,那小粉花自己玩得還挺開心,沿著水坑蹦蹦跳跳,被楊不棄拎起來時,根莖上還沾滿了紅泥。
楊不棄嫌棄地閉眼,將小花放到水坑裡涮了兩遍才提著往回走。行到臨近隧道口時,隻見上官校長等人還在討論,注意到他的到來,還很友善地打了聲招呼。
一眾能力者的幾步之外,江臨正躺在地上,一動不動。手腳都被用細布條捆起。江臨的旁邊,則還站著一個大黑熊,不過它基本不說話,隻會隨著眾人的討論點頭或搖頭。在看到楊不棄時,同樣轉動腦袋,衝他揮了揮手。
楊不棄扯了下嘴角,衝它也揮了一下,又向其他人打了招呼。雖然前有團建之誼,後有合作之情,但獨自一人麵對這些人類時,他仍是會感到一種淡淡的局促與不適感,因此在打過招呼後,就很快帶著小花離去。
這樣一來一回,饒是他努力加快,仍是耗去不少工夫。而等他走出隧道時,首先看到的就是徐徒然坐在祭壇邊上的身影——與之前不同的是,她旁邊還多了隻大黑熊。
大黑熊背對著楊不棄,搖頭晃腦,也不知兩人是否是在交流什麼。楊不棄下意識地緩了腳步,大熊卻已察覺到他的到來,笨手笨腳地站起身子,衝他點了點頭,走了。
剩下徐徒然一人,正低頭往自己的手臂上補著符文,嘴唇抿得緊緊的,不知想些什麼。楊不棄隱隱覺得她情緒好像不太對,帶著小粉花走過去:“你還好嗎?”
徐徒然沒說話,隻朝他招了招手。楊不棄不明所以,卻還是乖乖靠了過去,坐在她旁邊。下一秒,就叫徐徒然腦袋一低,額頭撞在他的肩膀上。
“……我有一點難受。”又頓兩秒,才聽徐徒然悶悶道,“一種我不理解的難受。”
楊不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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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將正想往徐徒然頭上爬的小粉花囫圇塞進口袋,試探地開口:“你想和我說說嗎?”
“想,但不能說。”徐徒然語氣更悶了,“已經答應彆人了。”
“……”楊不棄想到剛才離開的那隻大黑熊,隱隱猜到徐徒然是在為什麼事情難受了。
“沒事。那就不用說。你好好緩一會兒……”楊不棄說著,本能地舉起右臂,剛要按上徐徒然的肩膀,又驀地頓住,一時僵在空中,正在糾結,又聽徐徒然沉沉開口:
“我現在心情不太好,所以彆和我搞。三秒鐘內,趕緊決定抱不抱,不抱就給我收回去。”
楊不棄:……
行吧,看出來是有點暴躁了。
他抿了抿唇,終於下定決心,小心翼翼地環上徐徒然的肩膀。略一遲疑,又安撫地拍了兩下。
又過幾秒,方聽徐徒然深深呼出口氣。
“我心情還是不太好。”她對楊不棄道,“你等等急著離開嗎?不急的話,等這邊事情結束了,我們去找匠臨唱歌吧。”
“行。”楊不棄不假思索地答應,“等等去找匠……?”
不是,你心情不好你找匠臨做什麼?而且為什麼是唱歌?
楊不棄拍打她肩膀的動作一頓,腦門上忽然竄起一排問號。就在此時,身後的隧道中,又有數道身影陸續走出。
正是之前還在隧道內商議事情的幾位能力者,以及作為域主代表與會的大黑熊。
還沒等楊不棄反應過來,徐徒然已經迅速抬起了頭,表情瞬間整理完畢,若無其事地呼出口氣,朝著那幾人走了過去。
自打完全恢複記憶後,這還是上官
校長等人第一次和徐徒然照麵。比較活潑熱絡的幾個當即圍了上來,頗為好奇地打聽起徐徒然那邊的情況。徐徒然三兩句簡述完畢,又問起他們的討論結果,幾位能力者也絲毫沒有隱瞞的意思。
——就像楊不棄之前說的,上官校長已經將鐵線蟲的存在告訴了他們。在場的能力者也都不是傻的,一旦接受了這個設定,再回觀域主從五年前到今天的全部作為,其動機究竟為何,幾乎呼之欲出。
但了解,不代表理解。即使隻有寥寥數語,徐徒然也能看出,他們中的大部分,對域主的態度,依舊相當複雜。
她抬眸看了眼立在眾人身後的巨大木頭人,克製地閉了閉眼,終究還是下定決心,換了個話題:“那你們之後打算怎麼辦?”
“我們和這個……這位域主代表商量過了。”上官校長看向靜靜站在旁邊的大黑熊,“目前確認安全的傾向有天災、野獸、長夜、預知四個。擁有這四個傾向的能力者可以直接出去。至於剩下的……保險起見,還是留在這裡比較好。”
而所有人裡,唯一不含有這些安全傾向的,隻有蘇麥。他的能力為全知加戰爭。換言之,就隻有他一人,還得繼續留在這兒。
“而且我等等會把和能力相關的胸針再交出去。”蘇麥歎了口氣,坦然接口,“這樣就可以保證,我被關在這裡的時候,不會在夢中登入升級空間。”
這樣一來,才算完全杜絕他被鐵線蟲寄生的可能性。
“那也不能一直關在這兒吧?”徐徒然道,“如果隻是不想登入升級空間的話,應該也有其它方式?”
“嗯。我們打算出去之後,聯係一下可靠的高階長夜。”上官校長道,“長夜能通過催眠讓人忘記一些東西。或許也能起到相同效果。”
事實上,有的高階永晝也會擁有類似能力。但相比起來,還是長夜更讓人信賴一些。
“高階長夜的話,我認識一個人。出去後我可以幫忙聯係。”徐徒然幾乎是第一時間就想到了淘寶店的薑思雨,立刻開口,頓了頓,又道,“那你們出去之後呢?”
“回歸各自組織,先私底下進行排查。”這次接口的是方小可,“畢竟這些鐵線蟲不知有多少,貿然公開信息很有風險。”
一直沉默的楊不棄聞言,突然抬頭:“有的鐵線蟲或許有隱藏真實傾向的辦法。排查的話,不能完全以他們展示的傾向為準。”
“這我清楚。”方小可抱起胳膊,“我和上官校長都有自己的試探方法。至於其他的人,就得費勁一些了……”
他們打算將懷疑的對象逐個帶入這個域中——他們幾人此刻已經上了域主的白名單,哪怕再進來也不用擔心失憶問題。這樣一來,隻要利用域內自帶的機製,設法驗出懷疑對象的身份就好。
如果有問題,就留在這兒。沒問題,就告知真相。這樣一點點地將真相擴散,等確認人類這邊已經積攢到了足夠的優勢,再公開相關情報,發起大範圍的排查與對抗。
這法子頗出乎楊不棄的意料,轉念一想,也不失為一個好辦法。唯一的問題是,他們幾人除了馮橋和上官校長外,基本都屬於慈濟院和仁心院兩個單位。而馮橋——雖然這麼說不忍心,但楊不棄估計,他之前帶的那個小組織,多半已經在這五年間被兩個大組織合並或乾脆解散了。
也就是說,這些能力者實際能接觸到的高階,還是挺有限的。更多的高階能力者,不是單乾就是藏在淘寶店之類的灰色組織中,彆說將人帶過來了,能否知曉其存在都難說。
楊不棄不由擰眉,忽然瞥見旁邊徐徒然正摸著下巴,麵露思索,忍不住戳了下她:“你在想什麼?”
“我在想,
等出去後可以和淘寶店的老板好好商量下。”徐徒然若有所思,“反正淘寶店的任務基本都是靠搶單和派單下發。以任務的名頭將人騙過來也不難……”
她說著,注意到楊不棄略顯複雜的眼神,話語一頓:“你這麼看著我做什麼?”
“……沒什麼,隻是想到了以前看的一些關於外賣員和快遞員的社會新聞……”楊不棄略一停頓,擺了擺手,“算了,這不重要。你們繼續。”
“是‘我們’繼續。”徐徒然隨口糾正,再次看向其他人,“關於鐵線蟲的數量,我有一個猜測——之前和我交手的那個叫‘匠臨’的,他自帶一個戰爭傾向。而另一個江臨,則自帶混亂傾向……”
此外,從薑思雨父親留下的記錄可知,被薑家困住的那一個,自帶全知傾向。
假設戰爭、混亂、全知、永晝四個危險傾向,各自隻有一個鐵線蟲,那也就是說,他們目前要尋找的,就隻剩永晝傾向的那一隻。
“如果是這樣的話,那情況對我們來說已經很有利了。”上官校長思索片刻,緩緩開口,“但在沒有得到更確切的證據前,這種樂觀的想法還是往後壓一壓為好。”
徐徒然抿唇點頭,想了想又道:“你……有辦法確認這個事嗎?”
她記得上官校長有著從預知回廊中獲取信息的特殊天賦。或許他們可以從中得到更多線索。
上官校長搖了搖頭:“我會努力。”
徐徒然點了點頭,想了想,又道:“方便的話,等等我們能私下談談嗎?有些事,我還想問問你。”
上官校長微微偏頭,盯著徐徒然看了片刻,莞爾一笑:“1502號嗎?沒問題。”
……?
什麼意思?什麼1502號?
徐徒然愣了一下,轉念一想,反正對方都說了沒問題,也就沒多管,轉而討論起了其他的話題。
接下去的討論,無非就是關於之後計劃的細節。而等討論得差不多了,則由黑熊帶路,將幾名能力者挨個兒送出香樟林。
一堆人裡,隻有徐徒然身上還帶著手機,雖然沒有信號,依舊記下了一堆聯係方式。能力者們顯然都對這個帶他們團建還包車旅遊的小姑娘很有好感,離開前,紛紛表示以後再約。徐徒然誠懇表示下次一定下次一定,眼見著最後一個林雲都被帶著走遠,終是忍不住歎了口氣,轉身看向旁邊的楊不棄:“你真的不打算離開嗎?”
楊不棄正在將小粉花從口袋裡往外扯,聞言苦笑了一下,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樹乾,沒有說話。徐徒然無奈抱起胳膊:“方可是慈濟院的。如果她為你說話的話,慈濟院肯定不會再誤會你。而且蒲晗快要升到辰了……”
蒲晗自己說過,到了辰級之後,他就有能力重現楊不棄被害時的場景。這樣一切事情就水落石出了。
“有些事,哪怕說清楚了,也回不去了。”楊不棄垂下眼眸,用兩根指頭將小粉花捏起來。後者似乎有些鬨脾氣,兩片小葉子在空中揮來揮去。
“我知道你相信我,你不認為我是怪物。上官校長他們也將我視作同伴。我自己也已經想開,從某種角度來說,我依舊算是人類。但畢竟——畢竟我都這樣了。”
楊不棄將小粉花輕輕放到徐徒然的肩膀上,順手將她垂下的頭發往後撥了一下:“就這樣在外麵亂跑,嚇到彆人怎麼辦?”
如果可以,他也很想跟在徐徒然身邊。但總不能天天讓徐徒然用手推車推著他走。
徐徒然:“……”
“行吧。”她微微抿唇,“我會來看你的。帶著最漂亮的花盆。”
“我相信你。”楊不棄點頭,胸
口莫名一陣發燙,“花盆就不用了。我打算試試看,能不能讓自己改水培……”
“……咳。”
話未說完,旁邊忽然傳來一聲咳嗽。
兩人一花齊齊轉頭,隻見蘇麥正坐在旁邊,無辜攤手:“不好意思,我還在呢。”
“……”不好意思,還真沒注意。
徐徒然無所謂地鬆開抓著楊不棄胳膊的手,伸出手指逗了逗肩上的小粉花,忽然想起一事,轉向蘇麥:
“對了,問你個事……”
“懂了。”蘇麥生無可戀地站起身來,“我這就走。”
“不是——問關於你的事!”徐徒然連忙道,“蘇穗兒!你認識蘇穗兒嗎!”
“……”蘇麥腳步驀地一頓。
“她是我妹妹。”他愣了下,轉過身來,“你見過她?”
“她現在供職於仁心院。一直在打聽你的消息。”楊不棄接口道,“她倆曾在一個域中見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