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
淮含著糖,琢磨了會兒,想起自己忘了說一句話,欲言又止。
“謝謝”這倆字在當時忘了說,現在有點過了時,彆彆扭扭地卡在他喉嚨裡,吞吞吐吐的,不太說得出口。
他對童敬遠都很少說。
薛庭察覺到他瞟來瞟去的小眼神,哪能不知道他在想什麼:“既然說不出來就彆說了。”
童淮被一激,脫口而出:“謝謝。”
薛庭的嘴角輕促地彎了下。
第
一聲說出來,下麵的話就順暢了。
童淮快走幾步,麵對薛庭倒退著走。他穿的T恤有些寬大,風吹過來時勾勒出把瘦腰,笑起來還挺甜:“謝了,今晚不是你的話,也不知道會怎麼樣。”
街上的路燈一盞接一盞亮著,在些微霧氣中光暈朦朧,像列成長龍的螢火蟲,整齊地延伸到更遠更深的夜色裡。
薛庭想嘲一句“誰讓你那麼衝動”,可目光一瞥,注意到童淮臉上的擦傷,話不知怎麼就卡在喉嚨間。他的舌尖慢慢舔了舔那顆糖,隨意點點頭。
童淮撓撓頭,想說“你居然這麼厲害平時都沒看出來”,還想說“你拿著雞毛撣子抽人的畫麵賊像我奶奶教訓我爸”,張了張口,臉上忽然扭曲,停下腳步,彎著腰嘶了口氣。
薛庭腳步頓住:“怎麼了?”
“肚子痛……”
童淮聲音都帶著顫,掀開印了泥腳印的T恤低頭一看。
路燈光下,雪白柔軟的肚皮上青了一大塊,是之前被踹的。
起初痛了一陣,似乎沒事,就被他忽略了,現在神經放鬆下來了,又覺出痛了。
淤青與皮膚本來的雪白顏色對比太鮮明,甚至算刺眼,薛庭忍不住伸手碰了下。他指尖冰涼,童淮嘶嘶抽著氣,噌地跳著退後了幾步,滿臉控訴:“你乾嘛,好痛的。”
聲音軟綿綿的,不像生氣,更像撒嬌。
薛庭手指一僵。
麵前的小孩兒清瘦,小卷毛耷拉下來了,嬌氣得要命。
他莫名有點後悔,覺得剛剛在巷子裡下手還不夠狠。
薛庭被自己的想法弄得愣了下,看童淮還在路燈光下一個勁地瞅自己的肚子,無可奈何地歎了口氣。
他跨坐到自行車上,示意童淮坐到後座:“上來。”
童淮也沒拒絕,委委屈屈地放下衣擺,坐上後座,怕坐不穩,巴巴地靠到薛庭背後,手伸過去抱住他的腰。
薛庭不習慣和彆人親密接觸,拍開他的手:“彆靠這麼近。”
童淮又貼過去,吸吸鼻子,委屈得要死:“可是我肚子好痛。”
薛庭:“……”
他忍了忍,一蹬踏腳,準備儘快把這半路賴上來的祖宗拎回家。
沒發現肚子上的淤青時,童淮能跳能蹦的,發現後就不一樣了。
他從小有個毛病,沒發現的傷不怎麼注意,發現後就會自動把痛感提升十倍,所以不常跟人打架。
童淮呼吸都不敢太用力,越想越擔心,越想越害怕,開始胡言亂語:“薛庭,我腸子會不會斷了啊?”
“……”薛庭無語了,“放心,應該挺堅韌。”
“哦,”童淮又放下心來,安靜了會兒,轉而又擔心起來,“我不敢呼吸了怎麼辦?”
“那就彆呼吸了。”
童淮一拳捶他背上:“你這人好沒同情心。”
薛庭被他叨叨得頭疼:“肚子痛就少說話,閉嘴就不痛了。”
童淮聞言,果然乖乖閉上嘴。
他家離派出所確實不算遠,騎自行車十來分鐘就到了。老房子臨街,和幾棟老舊的居民樓挨擠在一起,童淮指了指其中一個窗戶:“那是我家。”
又說:“閉上嘴也很痛。”
薛庭服了。
他把童淮送到居民樓下才放他下來,想起童淮說家裡沒人,仰頭看了看,童淮指的那屋黑漆漆的。
薛庭轉頭問:“家裡有藥嗎?”
這老房子擱置多少年了,哪會有藥。
童淮搖搖頭:“明天抽空去買。”
薛庭好像隻是隨口一問,點頭:“回去冷敷一下淤青處。”
童淮這時候格外聽話,小步小步地朝居民樓走去,又不太放心,回頭一看,薛庭跨坐在自
行車上,一條長腿斜斜點著地,在路燈下立著,懶洋洋地注視著他,漆黑冷漠的雙眸在燈光下顯得柔和不少。
他沒來由有點開心,小幅度揮了揮手:“路上小心,明早見。”
薛庭又嗯了聲,也不管童淮聽不聽得見。
他等在路燈下,看童淮轉回身上了樓,又等了片刻,童淮指的那扇窗溢出暖黃的燈光。
小孩兒安全送到家了,薛庭轉回頭,帶著西瓜蹬著自行車,朝著另一個方向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