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1 / 2)

長安 啟夫微安 8390 字 9個月前

燙完腳果真舒服許多。腳底一股熱氣湧上來,長安隻覺得凍僵的手指都靈活了起來。去淨室稍稍收拾好,她轉身吹了燈便上榻。

黑暗中,稍有些動靜就格外清晰,周和以背對著長安躺在裡側,隻覺得一股淡淡的女兒香將他包圍了。小客棧的榻供往來旅人歇息,堪堪隻夠一人。兩床被子擺著,難免擠在一處。陸承禮這具身子本就身高腿長,這般免不了要與長安膝蓋碰膝蓋。

他是慣來不允許身側有人的。常年征戰在外養出的習慣,若是身側有人,總睡不踏實。所以哪怕與薑氏為結發夫妻,幾次夜裡留宿,薑氏也輕易不敢逾越。但此女卻絲毫沒這自覺,堂而皇之占據了大半張床榻,頭一歪就睡沉了。

當真是……任誰也沒她這麼大的心!

夜越發深沉,周和以默默蜷縮著身板往最裡側縮了縮,彆扭地閉上眼睛。

……

再睜眼,已是次日醜時三刻。

冬日裡天亮得晚,常鬆記掛著陸老爺下葬之事,夜裡睡不踏實。醜時一到,他便起身,早早打了熱水來敲主子的門。長安睡得沉,本以為身旁有人會睡不著的王爺被一陣響動給驚醒,刷地睜開眼,盯著床帳好半天沒緩過神。

居然真睡著了?

他盯著床帳,神情還帶著幾分恍惚。長手長腳地縮在褥子裡,胳膊不小心碰到一隻手,他瞬間便又是一僵。

常鬆敲了好半天,長安才勉強將自己從瞌睡蟲的深淵拉扯出來。眯眼一瞧漆黑的窗外,她哀歎了幾聲,硬著頭皮起床去收拾。

周和以臉朝牆,恪守著‘非禮勿視’的君子風度。

長安不知他心裡堅持,自己收拾好就來收拾他。等周和以再次被她輕易拖起來,套衣裳,束發,他的心情已然麻木。

這女人就是天生神力,錯不了了。

等長安替自個兒以及周和以收拾好,常鬆已經端了吃食在門外候著。這個時辰也沒工夫去搗鼓吃食,長安硬塞了幾口硬邦邦的窩窩頭,灌了幾大口熱水。拖起還在細嚼慢咽吃得仿佛在吞毒藥似的溧陽王爺,立刻去陸家。

天色還黑,路上一個人沒有,到陸家,昨日找好的抬棺人早就等在門前。

幾人推門進去,長安讓陸承禮親自封得棺木。其實棺木訂好後,其他的不必長安一一操心。陸老爺是個妥帖人,早知自己時日無多,一年前就已然為自己備好身後事。長安隻需聽常鬆的,按照安排走即刻。

封了棺,抬棺人抬著陸老爺去陸家祖墳,就黑下了葬。

陸承禮一路都安靜得不像話,長安有心安慰卻不知說什麼。拍拍他的肩膀便讓他給陸老爺多磕幾個頭,摔盆,捧牌,一切從簡。如今他們這情形,也沒那條件去講究。不過這葬禮雖簡陋,這一番操持也算對得起陸老爺。

長安付了抬棺人辛苦錢,三人離開墓地之時才將將午時。

日頭一曬,頭眼發花。陸家二房果不其然如長安所料,兄弟七個將陸承禮家的小院門給堵得死死的。陸老二更是插著腰在門口誌得意滿地叫囂,那模樣,是非叫長安陸承禮給他磕頭認錯不可。長安素來有先見之明,昨夜將能安排的都安排妥當了。

周和以旁敲側擊的,這才弄清楚事情原委。

嗯,都說大盛溧陽王文韜武略足智多謀什麼都好,就有一處不儘如人意,那便是為人特彆記仇。周和以從得知了這事兒,嘴上沒說什麼,心裡卻默默記下了。

既然要走,那該備的東西都要備上。

常鬆去市集裡租車,長安則帶著周和以去采購日常用品。周和以眼睜睜看長安一個小女子乾勁十足,恨不得將半條街都買下來。

走得累了,兩人便在一個路邊的小麵攤上要了兩碗陽春麵。

周和以看著清湯寡水的麵,有點下不去手。

“快點吃!吃完立即去鄉下。”長安知道這傻子挑嘴。但如今這情況由不得他挑剔,“山路難走,不多吃點東西下去,路上定然要餓肚子的。”

周和以眼眸微動,默不作聲地將一碗吃光。

長安剛叫攤主再煮一碗,抬頭就看到常鬆趕著驢車回來。

常鬆吃得快,幾大筷子就吃乾淨。那邊長安與周和以已經將買來的東西就都塞到車上去。銀兩有限,車本身就不大,這會兒塞多了東西就沒地兒坐。長安身子嬌小,上去挪挪,疊疊的,撥出了一小塊空兒坐人。但這麼一塊,免不了又要擠在一處。

一回生二回熟的,王爺第二次就更容易接受了些。還彆說,大冷的天,擠擠才暖和。

常鬆一甩韁繩,駕著車便走起來。

這俱身子的娘家雖然與陸家隸屬一個縣城,但其實在縣城下麵一個偏僻的小山村。常鬆曾送陸老爺去過幾次,路都認得。長安坐車上看遠處層層疊疊的丘陵,清醒地認識到,她薑長安,真的死了,穿越到了一個沒空調沒暖氣的古代。

身邊的傻子一路上都安靜,長安本人也心神恍惚,便也沒注意到周和以目視遠方與山路的眼神幽幽的,根本不像個神誌不清得傻子。

天冷,車子趕得快。等三人到了,天色還沒全黑。

這是一個小山村,村口豎了石碑,上用隸書書了‘陳家村’三個字。遠遠看過去,村裡大多數大半是粗陋的茅草屋。偶有幾家殷實的人家,也不過蓋得土坯屋。忽遠忽近的犬吠聲傳來,有背柴的人從山道下來,看到長安就打招呼。

“這不是二花嗎?二花今兒是回來,帶相公回門?”

背柴火的是陳家村的半大姑娘,梳著倆大花辮子,頭上戴了朵小花。她眼睛在長安身上轉了一圈就落長安身邊的周和以身上,不由地眼睛一亮。

村裡長大的姑娘,還沒見過這麼俊的男人!

長安不認得她,但看她眼睛不老實,在一邊不說話。那姑娘似乎也習慣了長安冷臉,自顧自地打聽周和以叫什麼,多大了,家中可有兄弟姐妹。周和以見又來一個更露骨的,總算明白。不是長安太不矜持,而是鄉下姑娘都不懂規矩。

中午的那碗麵根本不抵餓,三個人都餓得不輕。長安看著完全陌生的人和村子,吩咐了常鬆趕車,趕緊在天黑之前趕到原主娘家。

等車到了陳大山家門口,是一個五間土坯房的大院。院裡打了井,門廊下掛了一溜的鹹魚,臘肉,看著家境殷實。井口邊,一個正舀水淘米的人直起了腰。

長安一眼就認出來,是原主的嫂子。

陳李氏一看長安帶著夫婿,駕車回來,車上鼓鼓囊囊的好像堆了不少東西,臉上立即就帶了笑。她兩手飛快地在衣裳上擦了擦,快步迎上來。

“二花回來了?這是誰?妹夫麼?哎喲,回門要早點回,路不好走,也該吃個中午飯?怎麼這麼晚才到家?”陳劉李頭上還包著藍布巾子,上來就想替長安卸東西。隻是她手才碰到繩子,就被常鬆給按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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