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李氏笑臉一僵,轉而衝屋裡喊,“娘,娘!二花回來了!二花帶著妹夫一起回來!”
屋裡正納鞋底的陳王氏聽到動靜,趿了鞋子趕緊出來。
長安站在驢車的邊上,一扭頭就對上個紅襖子臉黑黃的老婦。比起陳劉氏這身半舊的,這老婦人倒是從頭到腳穿得簇新。瓜子臉,很瘦,眼角褶子很深。隻見那老婦站在長安三步遠的地方,輪廓不錯卻十分渾濁的杏眼有些訕訕地看著長安。
“回來了二花?”聲音倒是輕弱,她扭過頭,“快!快進屋去!夜裡涼!”
長安看了眼周和以,周和以全程都眼觀鼻鼻觀心。
常鬆覺得這母女倆有些古怪,眼瞅那親家夫人眼巴巴地看著少奶奶,眼睛都紅了,少奶奶也不上前親近,倒是顯得很生疏。常鬆很想上去說幾句好聽的緩和緩和,但也知道主是主仆是仆,少奶奶少爺都沒發話,這裡沒有他開口的地兒。
陳王氏:“進屋吧,外頭涼。”
長安沒說什麼,拉著周和以就跟上。
王爺現在都被她拉扯習慣了,麵不改色地跟著她進屋去。陳家人口多,屋子也大。顯然賣了原主掙了一大筆錢,屋裡屋外都有翻修過的痕跡。長安坐在堂屋的木凳子上,就看到當日綁她的另一個嫂子,陳劉氏。
“趕回來餓壞了吧?姑爺可用飯了?”陳王氏小心翼翼的看著周和以,擺著最客氣不過的嶽母的樣子,“灶上蒸著窩窩頭,老大家的,你快去端一盤來!”
陳李氏跟在最後進屋,瞥著長安一張冷臉,心裡就虛。
當日她拽二花的玉牌,這賤人也不知是昏著的還是醒著的?陳李氏不敢看長安,生怕長安當場喊出來,那就沒她好果子吃了!
陳劉氏斜眼瞄著陳李氏又偷懶,黑臉就想罵。但轉頭又瞥了眼燈下瞧著跟玉人一樣的周和以,硬生是把到嘴的話給吞下去。她心裡不由嘀咕,果然地主家的公子就是不一般,哪怕人傻,比起鄉下男人來,還是不知強了多少倍。
嘀咕著,她去了灶下端饅頭。
長安將屋裡屋外都掃一遍,陳家就幾個女人,男人們好像都不在。既然這樣,她也就不怕了,單刀直入都問道:“坐了有一會兒了,我帶承禮回來叫我奶瞧瞧。奶可吃藥了?身子養得如何?怎麼不見我奶出來?”
陳王氏的心思就在周和以這地主家少爺身上,隨口就道:“還在西邊那屋躺著呢。吃了兩回藥,一直沒見好,怕是不行了……”
長安心一凜,連忙就說:“你們坐,我去瞧瞧。”
西屋就在堂屋的右手邊,出來就是。長安推了門進去,一股子刺鼻的氣味就飄出來。她下意識捂住鼻子,屋裡黑咕隆咚的,連盞燈都沒有。果不然,這家人就沒想好好待老人家,把傷著的老太太就這麼丟在這屋裡不聞不問。
長安跑去堂屋要燈,陳王氏這才想起來,自己沒給那老不死的收拾。
這一瞥旁邊沒說話的周和以和常鬆,常鬆雖然沒說話,但眼神卻撬過來。她一張老臉頓時燒起來。陳王氏慣是個會裝模作樣的,當即指著端了饅頭才進門的陳劉氏劈頭蓋臉就罵:“你個懶貨!叫你照顧你奶,你瞧你是怎麼照顧的!天都黑了,你連盞燈都忘了替你奶點?!還不快去替你奶收拾!”
說著,她又指著陳李氏:“還有你!你閒著作甚?沒看到你嫂子忙不過來麼!一個兩個的,吃著糧食閒出屁來!趕明兒叫老大老二,給你倆一頓收拾!”
莫名其妙挨了罵,兩人敢怒不敢言。
長安就跟在陳劉氏身後,看著她拿著火折子去了西屋。陳劉氏則去灶上兌了一盆溫水來,要替陳阿奶擦身子。
燈一點著,陳李氏就借口要煮飯,氣哼哼地走了。
長安看著積滿灰的屋和床上有進氣沒出氣的老太太,心裡就跟壓了塊石頭,頓時就堵住了。陳李氏正好端了盆水來,見屋裡就長安一個,把盆往地上一放:“二花啊,阿奶這輩子最疼的就是你。如今阿奶身子不好了,合該你親自伺候。正好嫂子我家妞妞在叫娘,我去瞧瞧,你就拿這盆熱水,好生替阿奶擦擦。”
說完,她一扭屁股就走了。
而坐在床沿上的長安,卻從進門到這一番對話,感覺莫名有幾分熟悉。
然不等長安理清楚,身旁的人睜開了眼。
陳阿奶眼神潰散地看向長安的方向,布滿老繭的手顫巍巍地伸著,試圖要抓長安的手。長安連忙伸手過去,讓她握住。就見她握住之後,長長地歎了一口氣。
許久不開口的嗓子裡猶如含了痰,唏哩呼嚕的:“二花啊,奶的二花……你可算是回來了。奶撐了好多天不斷這口氣,就是在等你回來……”
長安也不知道說什麼,就輕輕喚了聲:“阿奶。”
“哎!哎!是我家二花,二花你可算是回來了……二,二花啊……”陳阿奶掙紮著要坐起來。奈何身上沒力氣,便伸手抓著長安垂在床邊的袖子,攥得緊緊的:“你聽著,奶有件事要說。這件事很要命。事關你身世,奶現在全都告訴你……”
長安感覺這熟悉感更重了,順勢應了一聲,聽她說。
“十四年前,你阿爺從外頭帶了一個貴人回來。那貴人不知遭了什麼罪,大著肚子,渾身是血。沒幾天,貴人就在陳家生下了一個姑娘……”
“這個姑娘不是彆人,就是你……”
“貴人生產的時候虧了身子,之後便不大好,生下你,沒兩天就去了。”陳阿奶的眼睛盯著床帳,不知在看些什麼,“你阿爺收了貴人的銀錢,說是看顧你,看顧你到有人來接你走……不過我瞧著貴人那麼難,怕不會來接人了。就把你抱去你娘那,當自家閨女養……”
“可誰知,本以為不會來人了,半個月後,真有貴人找來……正巧你娘那會兒也生了個姑娘,在貴人說帶你走時,她起了心思,把家裡的姑娘抱給貴人,一口咬定那是貴人家的……”
長安聽到這跟被雷劈中了似的,一動不動。
這不僅僅是熟悉,根本就是完全一模一樣。長安心裡翻江倒海,就聽陳阿奶繼續說:“對不住啊二花,阿奶懦弱,怕貴人知道了你娘弄假發怒,就沒敢說實話……阿奶對不住你啊我的二花……阿奶這十幾年,心裡虧得慌啊……”
長安已經完全知道是怎麼回事了。
她原以為穿越到古代,現在看來,特麼的根本就是穿越到一本穿越裡!這情境,這狗血的身世,怪不得她老覺得陳二花這名字熟悉呢……十之八.九就是她死之前瞄過兩眼的那本狗血穿越《假千金的逆襲》啊!
“阿奶也不知道貴人是什麼人家,就知道很氣派,跟天仙似的……”
“你,你娘給你留了東西,”陳阿奶的聲音越來越低,油儘燈枯了,“玉牌。刻了字,阿奶不認得字,不曉得刻了什麼字……”
長安聽到這,完全肯定了,她穿到《假千金的逆襲》裡了。
作者有話要說: 改了下ming,你們覺得長安好,還是炮灰女配被穿以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