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一晃兒就過,轉眼到了五月中旬。
長安這些日子各處打聽消息,約莫也了解了京城現在的形勢。說來也巧,今歲秋闈在即先不說,剛好又大盛三年一度的宮廷選秀。宮裡有策令,凡五品以上的官家貴女務必進京參選。一同隨行進京的,還有諸多權貴為討好聖上搜羅各地貌美女子。
長安日日看絡繹不絕的載著貌美女子入京的馬車,本沒覺得這事兒會事關自家。在發現十天裡就有四五波人來客棧打聽過她後,頓覺自己這張臉太紮眼了。古代可不是現代,若她當真被人看中了給弄進宮去,根本無力反抗!
本想多待幾日再做安排,此時完全歇了逗留的心,必須找個住處妥帖安置下來。
常鬆為了這事兒吃不好睡不好,杯弓蛇影的,恨不得一行人沒來上京。如今的陸家,就靠少奶奶一個人撐著,長安就是他們的主心骨兒。若是長安出了哪怕丁點兒岔子,常鬆自認是萬死也抵不了罪過的。
長安心中隱隱有種不大好的預感,打發了常鬆小七他們都出去尋。
彆說常鬆這兒慌得不行,就是素來冷眼旁觀的周和以難得也心生煩躁。
王爺自來比一般人警醒太多,稍有些異樣他便能立即留意到,更何況這些來打聽長安身世的人明目張膽,絲毫沒掩飾對長安美色的覬覦。周和以心中是很有幾分惱火的,一是為著這些色膽包天的人,二是為薑家至今沒個人來。
心中疑心玉牌的消息是不是被人半道兒給截了。王爺想到薑氏的做派,不由眼神一黯。
他如今附身在陸承禮身上,行事諸多受限。私下的一些行動,也暫時不能顯露。瞥了眼從昨日起就趴在桌上不知在寫寫畫畫些什麼的長安,周和以的眉頭微微蹙起來。這大半年,白裡日日相對,夜裡又同塌而眠。雖說王爺沒能將這少女視作妻子,但長安在他心中,已然與初見之時不同。至少在不妨礙正事的基礎上,他會護著她。
這邊他尋思著該做些什麼,讓薑家人儘早做出決斷。那邊常鬆與長安商量許久,這幾日便由他帶著小七,跑斷腿的,四處打聽合適的住處想搬走。
之前是覺得時間充裕才慢慢挑,如今這一急,當日便找到不錯的住處。
就在杏花巷子南邊,五百二十兩成交。三進三出,占地廣,附帶一個不小的花園。花園種滿各色各樣的花草,雖品種不算名貴,但打理得井井有條。長安親自去瞧過幾個不錯的院子比較,怎麼也舍不得這花園,最後咬牙定了這個院子。
貴是貴了點兒,長安安慰自己,好在杏花巷子離鬨市遠,也算替她避開了麻煩。
這般一想,長安心安理得。
王爺全程被長安牽著,走到哪兒都牽。沒辦法,在長安心裡,陸承禮雖麵上瞧著像個正常人,卻隻是看上去像。長安跟他相依為命這大半年,這人又乖又聽話,她早就把他當親人看。生怕自個兒與人說話時顧不上他,叫陸承禮一個不小心丟了。
周和以乖乖被她牽著,長安詢問他可喜歡這個院子。他聞言抬眼瞧一眼,顯而易見,銀子都付了他能說不喜歡?自然是點頭的。
他一點頭,長安就笑。
周和以心中一動,睜著一雙水靈靈的眼就問她:“娘子很喜歡花草麼?”
“當然了!”花了一大筆銀子出去,但長安心裡痛快,環視著新住處,她嘴角這笑就拉不下來:“花草這種東西,最能叫人心情舒暢了。更何況這麼漂亮的園子!”
王爺於是挑眉再看一眼這叫長安十分心愛的小花園。
花草多是多,卻雜而不潔。各色草木層次不分,色澤布局也毫無章法,可見這屋子原先的主人頂多隻是隨手種。且一眼望去全是最普通不過的品種,一株嬌豔名貴的都無。他低頭再瞧一眼愛不釋手的長安,頗有幾分好笑。這就滿足了?
心中不以為然,但被長安牽著,他自也進去轉悠了好幾圈。直到長安這興致淡了,翹著嘴角笑眯眯去布置屋裡屋外。周和以才得了空出去一趟。
常鬆早被打發去購置用品了。
他們隨手行禮不少,但要真正住下來還是缺很多東西。常鬆腿腳不便,騾車長安就留給他去使。怕他一個人不行,長安便打發小七跟著一起去。小七雖不會說話人看著也瘦,卻很有一把子力氣。他看了一眼周和以,見他點頭,才跟著常鬆走。
窗外日西斜,已是酉時。巷子裡搬來一戶人家,街裡街坊的自然都好奇。有幾戶住得近的人家,幾個婦人姑娘伸著脖子往這邊打量。
周和以一個人穿行在幽長的巷子,背脊筆直,目光如注。陸承禮的這俱身子久不經鍛煉,雖生得高大,卻並不敏捷強悍。哪怕王爺本身武藝奇高,此時也剩下空架子。不過便是再弱,鬥倒一兩個大漢,卻是沒什麼大問題的。
他走得十分快,一身血紅的衣袍被吹得獵獵。日頭越暗,光色越熹微,越襯得他這人肌膚如玉,唇如點朱。行色匆匆間,王爺眼神幽幽暗,猶如一隻勾人的豔鬼在人間飄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