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此同時,長公主府裡,正在擺晚膳。
薑怡寧端坐在長公主的右手邊,正親手舀了一小碗熱湯雙手奉給長公主。長公主眼中閃過一絲詫異,接過小碗,不由地挑起了眉頭。
事實上,長公主是今日才回府中的。
二月十五是她獨子的忌日,二月二十八是兒媳的忌日。每年到了二月份,長公主都會去京郊的紫陽觀,齋戒清修三個月,直到熬過四月才回府。今年也是如此,正月一過,她便去了紫陽觀。隻是不知她清修的這三個月發生了何事,素來不大願意往她院子湊的孫女兒,今兒竟然巴巴等在門口,還主動陪她用膳。
興許是常年修道心性寡淡的原因,長公主看著很是不好親近。這些年就因她的這張冷臉,哪怕孫女養在她膝下,祖孫的關係也十分的生疏。
長公主試著多次緩和臉色去哄,奈何孫女一見她便哭,寧願叫奶娘抱著也不肯親近她。日子久了,她便也沒強求,就這般隨孫女兒心意去。
長公主狹長的鳳眼低垂,凝視著這一小碗熱湯。須臾,扭頭再去瞧薑怡寧。
素來怯生生的孫女此時睜著一雙圓溜溜的杏眼,正巴巴地看著她。柔嫩的小臉兒上了淡淡的妝,瞧著十足的客人憐愛。她眉宇中的冷淡,瞬間就柔和下來。
大半年不見,怡寧長大了,懂事了,難得曉得來親近她了。長公主嘴角微微翹,在孫女兒期盼的眼神中端起小碗,一滴不剩地吃儘了。
薑怡寧看著她吃完,心中繃緊的弦,倏地就鬆了。
說實話,對於長公主這個祖母,薑怡寧心裡是又敬又怕的。彆人不知,她卻十分清楚。彆看如今的純陽長公主年齡老邁,持齋修道,時常不在京,卻是真正簡在帝心的厲害人物。這個人當初舉薑家之力,力保當今聖上登基。事後不居功,帶著薑家急流勇退。聖上在位幾十年,薑家的榮寵直到如今也依舊無人能及,可見一斑。
心中掂量著分寸,薑怡寧仰著頭笑得清甜又親近:“祖母一人用膳未免冷清,往後孫女兒日日陪您用膳。”
“難得你有這個心,”長公主聞言有幾分詫異,但歡喜居多,“你們小姑娘愛熱鬨,我這裡太靜了你不習慣,得了空來夠了。”
薑怡寧嘟起了嘴,試探地搖搖她的胳膊道,“孫女兒就是覺得自己做錯了。前兒夜裡做夢,怡寧夢見了爹爹娘親。爹爹將怡寧一陣罵,說怡寧不孝,不該放祖母一人孤孤單單。怡寧如今想通了就想親近親近祖母,祖母不依怡寧麼?”
長公主眼眶都濕了,聞言哪有不依的?自然是含笑地允了。
祖孫這頭正是親近的時候,長公主多年化不開冰的臉上都帶了笑。一旁管事的嬤嬤李嬤嬤心想著玲瓏玉器那邊遞進來的話,一時間欲言又止。
李嬤嬤自小伺候是長公主身邊的四大宮女之一,後來長公主下嫁薑尚知,便隨著一同來了薑府。如今四十多年過去,她也成了長公主的左膀右臂。長公主外出清修,便是她以一己之力打理偌大的長公主府。外頭有什麼事兒,也是頭一個到她這裡。
事實上,玲瓏玉器那邊的信兒十多日前就遞來了府上。不過因公主不在府上,這事兒就暫時壓在她手裡。本想著等公主歸來立即稟報,如今看長公主與薑怡寧親親熱熱地用了晚膳,薑怡寧又扶著她去後院裡走動,她便又有些猶豫。
李嬤嬤亦步亦趨地隨行,心中如何,麵上卻是丁點兒看不出來。
她一路上就薑怡寧小意地拿話哄著公主,公主麵上的笑就沒下去過。李嬤嬤看得心酸,想著外頭傳的話也不知是真是假。難得郡主想通了跟長公主親近,若為這點子半真半假的懷疑就壞了公主的祖孫情分,怕是真的罪過了。
心裡頭這麼一掂量,李嬤嬤心道罷了。既然十幾年都等了,估計也不急一時。公主難得開懷,這事兒不若再緩一緩。
……
天色越來越暗,周和以帶著一身晚露,從院牆上跳下來。
院子裡已經點上燈了,隱隱綽綽的燈光從紗窗裡映出來,似乎有人影兒在攢動。他翕了翕鼻子,似乎有飯菜的香氣,就聽到長安在那大聲地叫喚。
“承禮?陸承禮?”她音色偏甜但語調有幾分清淡,聽著十分悅耳,“這大傻子又去哪兒了?一不牽著,轉眼就丟了?該不會被人拐了吧?”
站在樹後的周和以:“……”
“哼!改天給他手腕上係個鈴鐺。看這傻瓜還怎麼瞎跑!”
王爺低頭看了眼自個兒白皙的手腕,係個鈴鐺?他的眉頭高高地挑了起來,這是把他當什麼?狗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