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1 / 2)

長安 啟夫微安 6893 字 9個月前

窗邊矮幾上的香爐冒著寥寥青煙, 沉靜得荷香在屋裡彌漫。在長公主喚出一句致哥兒,薑怡寧的處境便肉眼可見地就尷尬了起來。

她下意識地看向屋裡下人,下人們戰戰兢兢跪在地上, 被她冷冽的眼風掃著, 恨不得縮到地縫裡去。

薑怡寧頓時有種被人剝光了體麵,丟在光天化日之下曝曬的羞恥與憤怒。她這大半年被金尊玉貴的養著,便是再裝得體恤下人,也免不了生出高心氣兒。此時隻覺得這屋裡的人定然是在心裡笑話她,瞧不起她, 甚至於作踐她,於是她一抬眼, 死死盯住了下首站著的長安。

心中從震驚, 到恐慌, 再到憎恨, 心思幾番輾轉變換,她眼神中便有些藏不住惡意。薑怡寧此時,恨不得長安能原地消失!

長安敏銳地察覺到惡意,扭過頭的瞬間薑怡寧低下了頭。

瞥了她一眼, 並未投注過多關注, 長安的重點全落在長公主的身上。這個時候,薑怡寧才將將與長公主接觸。雖不知兩人關係進展到何種程度,但應當沒十一年後那般深厚。長安心裡估量著,卻不敢一萬分的斷定。

畢竟某種程度上隻闡述一個片麵,長公主如今在她麵前卻是一個活生生的人。長安心中掂量著, 這是個十分重規矩且要求苛刻的人。

換句話說,長公主此人,十分不好相與。

長安所圖不多,她來薑府不是為與這祖母相親相愛的。當然,若僥幸能長公主祖孫交心自然是好,沒這個運氣的話,她也並不強求。左右長安不是個缺長輩疼愛的,隻要沒人故意來招惹她,她可以活得比誰都自在。所以此時麵對著雍容強勢的長公主,和隱隱仇視著她的薑怡寧,她心態穩得一批。

薑怡寧握著帕子的手一寸寸收緊,屋裡下人們頭抵在地上,沒有一個人作聲。四下裡,安靜得仿佛一根針掉下來都聽得見。

如長安在打量長公主,長公主其實也在打量長安。

眼前的少女有著一雙薑家人特有的瀲灩鳳眸,若單單隻憑五官,她隻有兩三分像安瀾侯夫婦。隻是眉宇裡清冷高傲的神韻,卻與薑致修少年時期如出一轍。

長公主緊張地注視著長安,越看越覺得,她的致哥兒這一刻仿佛又重新站在她的眼前,“……你,你名喚何如?”

“陳二花。”

長安沒長公主的複雜心緒,自然問什麼答什麼。

“陳二花?耳東陳?”

長安眼波微轉之間,肯定地點頭。

長公主捏著袖子的手不自覺的痙攣,麵上卻是一幅冷靜自持的模樣。她見長安雖一身狼狽,但目光磊落,神采飛揚,一時間又是心酸又是歡喜。眼前這少女十之八.九就是她親孫女。可憐她嫡親的孫女,天之驕女卻陰差陽錯在外頭吃了十多年的苦。

“……孩子,聽說你有一塊父母留下的玉牌?”心中已有了定論,但長公主卻還要做完全的確認,“不知可否拿出來給我瞧上一瞧?”

我字一出來,薑怡寧的臉更加慘白。

長安當然沒什麼不能拿出來的,玉牌本就是她認親的信物,自然是要給長公主確認的。所以點了頭,直接就把東西從脖子上摘下來遞給她。

長公主接過玉牌的時候手指都在發顫。

薑怡寧端坐在椅子上,一陣一陣的發冷。她不敢開口,死死盯著長公主的臉色。隻見長公主拿著小玉牌,極小心翼翼地摩挲。

這塊玉牌,錢聰方才能說的都說了。花紋圖案刻字,她心中早已有數。如今再拿到手上,不過是驗證方才錢聰的話而已。長公主很是嫻熟地捏到玉牌的某一處,隻見小玉牌啪嗒一聲列成兩截。看到銜接縫隙處刻著的‘薑’字,長公主的眼淚忽然就流下來。

千真萬確,當真是千真萬確!這就是她的親孫女!

長公主再端不住公主的架子,刷地站起來,走到長安身邊就握住了長安的肩膀。長公主生得高大,長安被她身子半掩,顯得小小一團。

她抬起手就要長安靠得再近些:“孩子,孩子你過來,到祖母這兒來……”

這一刻,彆說地上跪著的李嬤嬤冷汗如注,就說一旁勉強故作鎮定的薑怡寧也止不住丟掉了手裡的杯盞,刷地一下站起來:“祖母!”

長公主回頭瞥了她一眼,那眼神叫薑怡寧如至冰窖。

薑怡寧心中慌亂,雖說她一早做好了被拆穿身份的準備,但並不是這個時候!在薑怡寧的計劃裡,她應該先與長公主有著濃到血緣關係都剪不斷的祖孫情,應該婚事身份才名一切既定,無法更改。屆時就算薑家的真孫女回來,她也能立於不敗之地。

可如今呢?如今這是怎麼回事?為什麼真孫女來的這般早?

薑怡寧控製不住的發顫,她好多事都沒做完!!

“怡寧,”長公主看著她,其實也有些不忍心。畢竟養了十四年,這兩個月的祖孫關係也日漸融洽,有些話說出來未免殘忍。

可是等她轉頭再看向長安,長安一雙與她相似的鳳眸裡都是乾乾淨淨的疑惑。臉上有大片的擦傷,脖頸上有深紫的勒痕……今兒個若非蘭心去的及時,她親孫女不知還要在外頭受多少磋磨。這都是怡寧鳩占鵲巢的錯!

雖說她也無辜,可無辜也抵不了她占了這個位置的錯。

長公主閉了閉眼睛,握住了長安的手。

長安照顧陸承禮這大半年,洗衣做飯,奔波勞碌,手心結出了一層薄薄的繭。長公主觸手一摸,眼睛立即就紅了。當初薑怡寧是從何處抱回來,長公主心中清楚。那是一個連飯都吃不起的山溝溝。她的嫡親孫女,就這樣在山溝溝裡一待待十四年。

“孩子,你跟祖母說說,這些年你在,你在那陳家可好?”

說實話,原主在鄉下十幾年還真沒吃什麼大苦頭。畢竟有陳阿奶護著,她雖沒辦法如薑怡寧一般能穿金戴銀,綾羅綢緞,但其實是不愁吃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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