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先出去, 父皇這兒有本王。”周和以丟下一句, 翩然落到昏迷的明德帝身旁,彎腰將人打橫抱起。苦澀的藥腥味兒湧上來,滿屋的濃煙熏得看不清路, 周和以眯著眼就近一腳踹碎了窗戶,抱著人奪窗而出。
太醫們少了負累, 雖有些吃力,但也相互攙扶著逃出了火海。
一群人衝出正殿便被禁衛包圍了。溫廉手持長刀立在人群之前,他身後禁衛軍全都拔出腰間佩刀, 刀尖所指。
周和以一時脫不開身,怒喝道:“溫廉!你是要弑君嗎!”
溫廉目光在昏迷不醒的明德帝身上落了落,眼中飛快地閃過一絲猶豫。明德帝待他不薄, 予以高位,全心倚賴。若非他有不得不聽令行事的把柄落在靖王手上……
就在他猶豫的一瞬間,周和以身形微動, 眨眼睛突破重圍。
溫廉回過神, 周和以已經翩然落在百官之前。
濃煙彌漫了整片天空, 火勢隨風已經燒過了正殿, 直奔偏殿而去。周和以一身血紅,單手執劍,劍上的鮮血順著劍刃一滴一滴滴落,地麵開了一灘血花。
殿前跪著烏泱泱一群人頭,沒有一個人敢抬。
此時眼睜睜看著明德帝被救出了火海,近在咫尺, 瑟瑟發抖的人群開始騷動。明德帝若葬身火海,今日這事兒還好說。一旦明德帝熬過今日,靖王謀逆被抓,他們這些絲毫不做抗爭,任由靖王施為的人,必定被打上同謀的烙印。秋後算賬的結果,不是所有人都有膽量承受的,一時間幾乎都慌了,尤其跪在靖王身後的四大輔政大臣。
恰巧這時候,昏迷許久的明德帝緩緩睜開了眼。
他靠在周和以的胸前,渙散的瞳孔無神地掃過在場的所有人。所有人,包括靖王在內,額頭的冷汗瞬間一滴一滴落下來。
周德澤眼神劇烈地抖動,但事到如今,早已沒有退路:“溫廉!”
遠在高階之上的溫廉一動,飛身落於他身前。
“殺,”周德澤心中湧起一股恨意,臉上的肌肉在抽搐,“一個不留!”
此話一落,一片嘩然。
跪伏在地的文武百官臉色突變,驚恐地看向周德澤。殺兄弑父!罔顧人倫!靖王此舉已然不是在逼宮,這儼然是謀朝篡位!跪在其首的三朝元老輔政大臣趙嘉老大人顫巍巍爬起來,心思幾經輾轉,臨陣退縮:“弑兄殺父,靖王殿下三思!”
三思?火燒乾清宮,斬殺了十七與淑妃,三思了難道他就有回頭的機會?
沒有回頭路的三思就是狗屁!成敗就在今日一舉,周德澤一不做二不休,手一揮:“殺!順我者昌逆我者亡,今日本王便要效仿前朝太子,血洗宮門!”
一聲令下,黑壓壓一群禁衛持刀衝進內殿來。
尖叫聲,斥罵聲,哭喊聲交織在一起,女眷早已失去了冷靜,仿佛驚弓之鳥一般瑟縮地聚在一起。火光,濃煙,倒塌的宮殿,現場亂成一團。周和以的武藝極高,若隻身一人,必然能輕鬆脫困。但此時礙於要護著明德帝,根本施展不開。
一時間被溫廉掣肘著困在角落,難以脫身。
明德帝這會兒總算緩過神來,現場什麼情況一目了然。素來沉默寡言的五兒子反了,且殺兄弑父,狠辣無情。當即怒極攻心,噴出一口血來。
他一手扣住周和以的胳膊,身上軟弱無力,硬撐著抬起頭死死盯著周德澤。周德澤立在禁衛身後,冷漠地注視著禁衛衝進來劈砍。嗓子被濃煙所累,嘶啞得說不出話來。他狠狠瞪著一雙眼睛,若是可以,恨不能當場淩遲了這個逆子!
周德澤的目光隔空與他對上,野心已經吞噬了他的心。此時他雙目極亮,興奮與恐懼交織在一起,早已沒了理智可言。開弓沒有回頭箭,今日就隻有你死我活的結局。
見溫廉遲遲拿不下周和以,劈手躲了身旁禁衛的弓箭。他一腳踹開身前擋事的禁衛,箭頭對準了明德帝,拉滿弓。
明德帝不可置信,當即又噴出一口血:“豎子,爾敢!”
周德澤麵上的肌肉都在顫,敢與不敢,就在此一箭。他雙目漸漸赤紅,眼中的光也越來越亮。隨著他放開手,箭矢破空而去,周德澤嘴角咧開,仿佛勝券在握。
正當這時,一支飛鏢從屋簷射來,將周德澤的箭半空打下來。
周德澤的笑僵在臉上,倏地轉頭看向來處。
就見數百個黑衣人悄無聲息地出現在宮殿屋頂,且人數越增越多。每個人麵上帶著古怪的鬼麵,麵具的眼睛裡透露出來的光,猶如深夜出籠捕殺獵物的猛獸。他們站姿各異,或蹲或趴,手中所持武器千奇百怪。其中一人拋著手裡的飛鏢,靜靜地立在一處。若不動,這群人便仿佛能與周遭完美地融為一體。
是暗衛,皇家暗衛。
周和以見狀,嘴角微微一揚:來了!
“夜梟聽令!”周和以雙目閃爍著嗜血的光,朗聲道,“在場所有謀逆之人,全部撲殺,一個不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