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承禮複雜難懂的目光落在長安身上,忽地長歎一口氣。事實上,早在長安查出有孕之時他便預料到了今日的情形。在今日之事發生之前,他便早做好了最壞的安排:“長安,你應該信我的,我是孩子們唯一的舅舅……”
長安眼瞼微動,眼睫上的淚珠兒低落下去,砸在陸承禮的手背上。
仿佛燙手一般,燙得他筋脈一縮。
“安心吧,”陸承禮早就備下了與龍鳳胎差不了幾日的嬰孩,本想著尋個機會將兩孩子換出宮去,奈何一直沒尋到恰當的時機。如今長安都求到他跟前來,便擇日不如撞日,“這件事便交於我來處理,你且安心吧。”
長安本是半真半假地哭,此時看著陸承禮,當真痛哭出聲。
陸承禮拍著她的後背,好一通安撫。
長安憋了這麼多天來的恐懼、彷徨,一瞬間仿佛找到了出口,傾瀉而出。她捂著臉頰,將所有的情緒都埋在手心裡,哭得聲嘶力竭。陸承禮心裡又酸又軟,卻不知如何勸她。他無聲地陪在長安身邊,直到她將所有的情緒都哭出來才緩緩開了口:“孩子抱出來給我瞧瞧?我這做舅舅的,至今為止還沒抱過孩子呢……”
紫怨藍欲就在門外守著,聽到聲音立即去了偏殿。
不得不說,龍鳳胎是一等一的乖巧。似乎知道母妃父王的不易,他們自呱呱墜地起,除了餓了尿了拉了哭兩嗓子,其餘時辰都乖巧得不像話。此時被紫怨藍欲抱進來,醒了也不哭,睜大了黑葡萄似的眼睛濕漉漉地盯著陸承禮看。
見到孩子的一刻,陸承禮的一副鐵打的心腸都化作了水。
他先是小心翼翼地抱起奈奈,奈奈這娃專挑父母的優點長。說句狂妄的話,天底下就沒有比奈奈更玉雪可愛的嬰孩兒。小家夥胖墩墩地歪在陸承禮懷裡,一手塞嘴裡,對著陸承禮咧嘴就露出一個無齒的笑。那股親熱勁兒,叫陸承禮恨不得把心都掏給他!
依依不舍地抱了許久,陸承禮才舍得轉頭去瞧橘子。
橘子雖不及哥哥生得那般出離的精致。但有長安跟周和以這樣一對父母,她的皮相也是叫陸承禮吃驚。陸承禮揪了揪橘子的小拳頭,橘子動了動,明晃晃地翻給了他一對兒白眼。陸承禮愣了一下,噗嗤笑出聲兒。
喲謔!這小丫頭還挺有脾氣的!
“好!好!好!”上輩子沒留下一兒半女,這輩子侄兒侄女倒是旁人家求不來的活寶貝,陸承禮莫名有種誌得意滿的錯覺,“倆孩子都生得極好!長安,你辛苦了!”
長安摸了摸橘子的小拳頭,有點笑不出來。
她雖說打定了主意將孩子送出去,但到底母子連心。此時一想至此彆後,有可能再也不見,她這顆心就受不了。長安深吸一口氣,扭過頭去:“承禮,他們就拜托你了。”
陸承禮抱著奈奈又巴望著橘子,眉頭不由地皺起來:“陛下可曾來瞧過孩子?”原本他以為,才出生沒多久的孩子瞧不出差彆。所以當初選嬰孩之時便沒多留心相貌。如今親眼瞧見龍鳳胎的模樣,他不由地擔心起來。
這般出色的樣貌,可怎麼混得出去!
“安心吧,”長安搖了搖頭,關於相貌,長安自然考慮過,所以從未帶孩子出去過。“周修遠厭惡他倆還來不及,哪有那個胸襟來瞧瞧?這倆孩子從出生起便養在偏殿,除了孫太醫時常給我診脈見過一兩次,旁人不曾見過倆孩子。”
聽她這麼說,陸承禮放心了,“這般就好辦了。”
他抬頭看了眼窗外的天色,將近四更天,再過一個時辰便要有人走動了:“時辰不早了,我也該回去了。這樣吧,孩子我這就隨我回我府中。叫你的人送我出宮之時,順便將我養在府中的兩孩子換進來。”
“你養在府中?”長安一愣,“孩子是活的?”
“自然,”陸承禮理所當然地點頭,“安心,我安頓了這家上下,也給了足夠買這倆孩子命的銀錢,你不必為此愧疚。”
長安抿直了嘴角,手漸漸握了起來。
陸承禮歎氣:“長安,說句不中聽的話,人不為己,天誅地滅。”
他小心地將奈奈送還給紫怨,走到長安身邊,“奈奈橘子還這般小,你忍心叫他倆置身這危機四伏的後宮?況且賣孩子的人家,生身父母都舍得,你這又是何苦?若當真不忍,你再命人暗中搜尋死嬰將來替換便是。這倆孩子暫且留在宮中替奈奈和橘子擋一擋災禍。將來有機會出宮,你為這倆孩子尋個富庶人家寄養,算是彌補了這次的虧欠。”
道理這麼說,也說服不了長安的良心。但陸承禮說得是,這時候真沒工夫猶豫:“罷了,是我的自私虧欠了那倆孩子,往後再彌補吧。”
陸承禮搖了搖頭,也沒再說。
夜梟的動作快,陸承禮怎麼進宮,又照著同樣的法子出了宮。雖說回去的路上多了兩個小累贅,但半點不耽擱夜梟的速度。陸承禮回到自己府上之時,才將將過去半個時辰。
回去的途中,夜梟捎上了陸承禮早早準備的兩個孩子。
長安站在搖籃前聽著夜梟彙報龍鳳胎在陸府的情形,定定地看了倆孩子許久。倆孩子比龍鳳胎鬨騰許多,一個時辰哭了三四回。
吩咐紫怨藍欲好生照顧,她悶聲回內殿,眼前一黑便栽倒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