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冷天音見冷慕詩臉色徹底陰沉下來,頓時嚇得聲音如貓一樣小,站在原地,眉目間滿是無措。
冷慕詩看著她這獻寶一樣的神情,雙眸一熱,卻不是感動,而是怨恨。
怨恨自己不能自控命運,更怨恨冷天音為何這般的不知進退,偏要來她麵前晃來晃去。
她難道真的天真以為,家族敗落父親慘死,她們一切都沒有了,換了地方,就真的能夠冰釋前嫌嗎?
冷慕詩無法用姐妹情深,來粉飾昔年樁樁件件的悲苦境遇,她可以不記得疼和怨毒,但她不能不記得她因冷天音母親的介入而淒慘收場的母親。
她咬牙切齒地將這帕子和丹藥都收起來,閉了閉眼睛說:“這是壓製靈根的丹藥,若是吃了,無論多麼精純的靈根都會變得渾濁飄忽,吃多了甚至會廢掉,你最好沒吃。”
冷天音驚得嘴唇微張,但是很快搖頭道:“我沒吃,可怎麼會,好多人都吃了……”她的一直攢著,沒舍得吃一個,就是想要給姐姐的。
因為冷天音知道冷慕詩是太過雜亂的五靈根,她已經打聽過了,在這太初宗,連外門弟子,都很少有這般雜的靈根。
“這件事你彆管了,這兩天屋子裡待著彆到處亂竄!”冷慕詩把丹藥收進自己的懷裡,轉身回了屋子。
冷天音聽話地回屋,可心裡難受極了,她幾乎毫不懷疑地相信了冷慕詩說的話,因為從小到大,姐姐從不跟她玩,把她自己晾在一邊不聞不問,卻也從不許誰欺負了她。
可她又辦了壞事,冷天音坐在自己的床上扭著手指無措地哭了。
她又何嘗不是自懂事以來,知道了自己的地位和處境之後,勸母親不要張揚。
她不敢再親近父親,不敢再隨心所欲,不敢笑得大聲,不敢行差踏錯一步,規規矩矩地活成了個閨秀典範,卻也始終於事無補……
冷天音並不傻,自然知道冷慕詩恨不能於她生死不見,或許她們曾經作為稚子都沒有錯,但她們兩個也都過早的被迫長大。
血脈至親本該帶著奇異的天生吸引,她們卻壓抑著孩童心性,從不曾與彼此玩鬨交好,自出生便站在兩條永遠不得相交並行的路上,縱使她再努力的追趕,也終將背道而馳漸行漸遠……
冷天音在屋子裡傷心的時候,冷慕詩卻從儲物袋裡麵翻出了她從前到處胡混得的那些不入流的東西。
尋了一小段戰馬聞了也會四肢發軟的迷香,冷慕詩去飯堂吃了飽飯,然後坐等天黑。
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四號院那小子敢做,就要敢當。
午夜時分,冷慕詩弄了個帕子把臉蒙上,提前吃了迷香解藥,她朝四號院摸的時候,粉蓮前所未有地興奮了。
粉蓮化成樹葉大小的紙片,貼在冷慕詩的身上,嘰喳不停:“我就知道你不是個好東西,你剛才翻出來的那堆玩意,大部分我從前的花樓都有!你個小姑娘玩得挺花啊!這是要去收拾那小子?!”
冷慕詩不說話,粉蓮便道:“迷香給我給我,我去我去……”
冷慕詩被她煩得不行,就當真給了她,粉蓮抱著一小塊迷香從空中直奔四號院那個富家小子的屋子。
冷慕詩從側麵摸過去,把油紙的窗戶捅了個洞,就見那小子已經滿臉驚恐地張著嘴,軟倒在地上,不會動也叫不出了,粉蓮就在桌上站著,比茶杯還要小些,興奮的直蹦。
冷慕詩本來打算獨自行動,沒想到有粉蓮幫忙事半功倍,她沒有費力氣就進去了,那小子癱在桌邊地上,看到她進來,驚恐地動著嘴,卻隻能發出細微的聲音。
冷慕詩也不廢話,沒什麼好說的,話本子裡麵的壞人,都是死於話多。
她半跪在地上,蒙著臉隻露出一雙狐狸眼,此刻她眼睫下垂,神色冰涼,看上去竟然有種說不出的陰鷙。
她把那小藥丸掏出來,直接朝著這小子嘴裡塞,他短暫地迷茫,意識到這是什麼東西之後,滿眼的震驚轉為絕望,眼淚鼻涕瘋狂地流,不肯咽,徒勞地用舌頭朝外推。
冷慕詩從懷裡把準備好的酒拿出來,捏著他的嘴直接朝裡灌,丹藥全都灌進去,冷慕詩才把酒壺放地上,又從他的身上和床鋪上搜出許多沒有賣出去的丹藥,又給他硬灌了一些。
確保他無論多麼精純的靈根,都直接廢掉了之後,冷慕詩這才把酒壺裡剩下的酒倒了他一身,又在桌子上的茶杯裡麵倒了一杯,最後摔掉了他屋子裡的茶壺。
弄好一切起身之後,冷慕詩居高臨下的冷冷對上他恨極的視線,然後壓著嗓子開口說了唯一一句話。
“記住你現在的感覺,這是做壞事的代價,是報應的滋味。”
冷慕詩回到自己屋子後,洗掉酒味,毀掉熏香和儲物袋其他東西,毀的時候,粉蓮直呼“可惜啊太可惜了”,最後冷慕詩隻留了法則石頭,還有肉乾,這才上床睡覺。
第二天一大早,距離靈根測試還剩一天。
今天會有內門弟子來帶著眾人參觀一下太初山各個長老的弟子院,這樣入門測試靈根之後,不止是長老單方麵選擇弟子,弟子也有權利去選擇拜哪個長老為師,從此生活在哪位長老的弟子院。
不過大清早的時候,昨夜那個富家小子的仆從發現了自家主子被搞了之後,就鬨開了。
內門弟子來了好幾個,但是那富家小子根本不認識冷慕詩,指認不出是誰,況且他現在還爬不起來,嘴都不好使呢。
飛鶴院不同於其他院,有什麼短時間溯回景象的陣法,未曾修道之人,又不能貿然抽取神識來搜魂取證,因此冷慕詩開著窗子,眯著好看卻透著些邪惡上挑的狐狸眼,手臂撐在窗戶上,悠哉悠哉地晃著小腿,看著眾人議論。
很快,內門弟子沒查到是誰害了那富家小子,倒是在他的屋子裡翻出了許多壓製靈根的丹藥,還有許多的凡間錢財首飾。
在內門弟子說出那丹藥不是用來加強靈根,而是用來壓製靈根之後,所有私下買了藥偷吃的人都站出來,牆倒眾人推,被害者瞬間變成了酗酒後神智混亂自食惡果的加害者。
冷天音也朝著那邊去了,路過冷慕詩窗邊的時候,側頭充滿愧疚地看了她一眼。
冷慕詩叫住她,說道:“你那對長命鐲子,是拿我母親的嫁妝打的,你一直戴著,我真是覺得礙眼的緊。”
冷天音腳步一頓,肩膀微微下沉,片刻後悄無聲息地又折了回來,回了自己的屋子。
這件事鬨得還不小,並且拔出蘿卜帶出泥,那個富家小子在門中丹道長老門下的親戚,也被揭發出來,還有安置他們的內門弟子李楠也因為助紂為虐,受到了懲罰。
最後還未等仙門測試,飛鶴院就浩浩蕩蕩地送下山了一大批人。
這其中自然也包括那些偷偷買丹藥吃,試圖讓靈力精純,好通過測試拜入宗門的人。
而這些人下山的時候,正巧和朝著山上上,準備去參觀各位長老弟子院的眾位備選弟子,在飛鶴院的門口碰上。
一上一下,從此或許就是朝生暮死和大道長生的兩條路,許多被遣送的人不甘心,大多數紅了眼圈,甚至還有人哭鬨。
這其中自然也包括了還被仆從扶著的那個富家小子。
他一雙眼含怨帶毒,在他們這一行備選弟子中仔細搜尋,奈何今日冷慕詩沒有遮麵。
冷慕詩與他視線相接,滿眼都是純真爛漫,對仙門的崇敬和興奮,半點不見昨日尋仇之時的冷漠陰鬱。
左臉的傷疤現如今結痂掉落,沒有那麼猙獰難看了,有些像一朵半開的粉蓮,倒不會怎麼美,隻是好歹不會顯得醜了,像一個位置畫的不太對的花鈿,這小子莫說遠遠的地看,就算把眼睛摳出來扔到人群,也無法認出她。
冷慕詩跟著一眾沒有被卷進這靈丹事件的備選弟子朝著山上走,第一個要去參觀的是五長老弟子院。
在五長老的天虛院門口,帶著他們的內門師兄和等在門口的蕭勉交接,帶他們進天虛院的是蕭勉。
一行隨著蕭勉朝天虛院走的人低聲交談,大多滿心慶幸,談論的自然還是今早被送下山的那些人,慶幸自己沒有鬼迷心竅買了什麼狗屁靈丹,倒沒有幾人真的有心情看天虛院環境。
冷天音現在一看冷慕詩就眼淚泛濫,多虧了姐姐今早阻止她,否則她貿然去認領鐲子,一定也會被當場心術不正的人,送下太初山。
她幾次想要同冷慕詩說話,冷慕詩都偏開了頭,在他們穿過天虛院,繞過正殿,進入了老五長老弟子院的時候,眾人總算談論的少了,都去看環境,冷天音也被兩個小姐妹拉著去看院子花池中長了類似青蛙腿的魚。
冷慕詩自己站在院中一處回廊邊,興致缺缺。
看不看的,她又拜不進內門。
她想著去外門掃地怎麼走後麵劇情的事情,沒發現蕭勉什麼時候悄悄地站在她身側。
“我昨夜去找你了。”蕭勉聲音嚴肅的開口。
冷慕詩心裡咯噔一聲。
她半邊身子僵了下,正要打哈哈說她不知道,昨天早早睡了,蕭勉側頭看向她,眉目帶著些許責備意味,又說:“你不在屋子裡。”
她心裡很響亮地罵了一聲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