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慕詩聞言猛地鬆手,隻提著那小東西的後頸皮,那幻生狐雖然小,卻凶狠得厲害,一口又咬在冷慕詩的手臂上,疼得冷慕詩差點跳起來。
她此刻一手拎著幻生狐的後頸皮,一手在自己的儲物袋裡麵摸索能夠製住這玩意的東西,不防又被它凶橫地轉頭叼住了手腕,並且這一次是咬在經脈之上,冷慕詩感覺自己的靈力和力氣都在迅速被抽離。
疼痛和惱怒直衝頭頂,千鈞一發之際,冷慕詩做的甚至不是從儲物袋裡麵抽出手來再度掐住幻生狐的脖子逼迫它鬆嘴,而是直接齜牙咧嘴,以牙還牙――一口照著幻生狐的腦袋就咬上去了。
這小玩意生得小,整個也就一巴掌大,不然也不可能被冷天音捧在手心,冷慕詩憤怒之下張大了嘴,一口含進去半個狐狸腦袋,然後齒關狠狠閉合――
“嗷――”
那小東西吃痛,立馬鬆嘴哀叫起來。
俗話說狗咬你一口,你不能回頭去咬狗一口。
但是這種事情,就看你怕不怕咬一嘴毛。
冷慕詩顧不得什麼,叼住了幻生狐半個小腦瓜,它嗷嗷叫著蹬腿,身上和肚子也被冷慕詩給掐住了,徹底沒了能耐。
幻境中被迷的弟子們頓時停滯一陣,連冷天音都遲疑了一瞬,但也僅僅是一時片刻,畢竟就算幻生狐被製住了,一整個洞穴的幻生石也會讓這些弟子不得逃脫。
冷慕詩氣喘籲籲,在蕭勉與冷天音搏鬥時抽空看向她的複雜視線裡,咬著幻生狐不鬆嘴,像個比幻生狐還要凶相畢露的獸,索性將儲物袋直接抖翻在地上。
除了裝那些控魂丹和她五行丹的布袋,就是芥子丹爐,其餘的是日用品,沒有能夠製住這個小東西的袋子。
得虧幻生狐和她一樣,是個隻會幻術不會什麼厲害攻擊術的東西,在某種意義上和冷慕詩這個隻會煉丹不怎麼會打架的丹修一模一樣。
又因為幻生狐是新生,所以一時被冷慕詩凶狠地咬住了,但是它幻術不絕,哪怕沒有幻生石的照射和輔助,也在不斷地給冷慕詩構建著幻境。
自然還是她的娘親,她畢生最愛的人。
冷慕詩不客氣地通過幻生狐的幻境看著她“活生生”的娘親,淚流滿麵地緬懷著她,但是嘴裡叼著的毛絨絨無時不刻地在提醒著冷慕詩,這是什麼情況,她可以貪婪的注視回憶,悲痛欲絕,卻不能沉溺,所有弟子的命,都在幻生狐的幻術之中,此時此刻,都叼在她的嘴裡。
她找不出能夠製住幻生狐的東西,索性將芥子丹爐掏了出來,變化成大小占據整個洞穴空間的程度,然後迅速將靈力輸入其中,引燃了靈火。
接著她狠掐著幻生狐的脖頸,將它從自己的嘴裡拿出來,用法則在它濕漉漉的頭頂上狠狠砸了一下,卻不至於死的地步。
冷慕詩拎著迷迷糊糊的它,起身說:“我正好有個瘋狂的想法,想著能夠把招式和攻擊都抽取封存於丹藥。”
冷慕詩提著暈乎乎的幻生狐,爬起來朝著丹爐走,“但是沒有條件和嘗試的時機。”
冷慕詩走到丹爐的旁邊,打開了爐子,把才清醒一點的幻生狐,再度抵在丹爐上用法則砸了一下,它就又迷迷糊糊了。
“欺負你個小東西實在沒有成就感,但是你懾住了那麼多弟子的神魂,我實在不可能放過你,吃自己娘親的畜生,絕不是什麼好畜生,就拿你練練手吧!”
冷慕詩說著,將暈乎乎的幻生狐直接扔進了燃著五色靈火的丹爐之中,接著抹了一把自己咬狐狸的口水,“呸呸”吐了嘴裡的毛。
她咬破了指尖,以血在丹爐四周畫下囚獸陣,將已經清醒過來,正在叫喚撞擊的爐壁的幻生狐,封在了丹爐之中,加大了靈火。
幻生狐巢穴之中的弟子們,都受到了幻生狐的影響,在抓撓尖叫,他們所沉溺的幻境在扭曲,他們不斷抱著自己的頭在痛苦地嘶喊。
冷慕詩和已經徹底製住了冷天音的蕭勉對視了一眼,蕭勉對著她笑了笑,開口道:“放心去做,剩下的交給我。”
冷慕詩盤膝而坐,閉目運轉靈力瘋狂投向丹爐,第一次嘗試著將幻生狐的妖力抽取出來――
而那些被幻生狐迷住的弟子們,再度瘋狂地抱著自己的頭尖叫,而後在冷慕詩抽取出第一縷妖力之後,他們齊齊地扭頭看向了洞口這邊。
蕭勉輕輕地籲了一口氣,後又緩緩地吐出,他水雲劍錚然出鞘,靈光浮動環繞,致使他的長發和衣袍無聲自動,俊秀的少年仙君持劍而立,前襟沁血,滿麵肅殺,水雲嗡嗡戰意凜然。
蕭勉雙手握住水雲,直指整個秘境之中,被幻生狐操控的弟子們。
而冷慕詩則進入了一種前所未有的狀態,她一縷縷抽出了幻生狐的幻術妖力,同時也看到了幻生狐操控的那些弟子們身上的生機之力神魂之力。
一個瘋狂的,簡直罪惡的思想出現,她可以將這些弟子生機和魂魄,也如幻生狐一般抽取出來,煉製成活人丹!
既然死魂能夠煉製,那為什麼活人不能?
若是煉製成丹,這些活人全會為她所用,她往後都不用去嘗試封存招式,有的是人為她前赴後繼地送死。
她在這萬千危急的時刻,窺見了一條能夠直通天際的歧路。
她到現在總算明晰,為何最初修丹的人,會走上人偶和巫蠱這兩條被世人唾棄的路上。
這誘惑實在是太大了,操控彆人的生死,淩駕於一切之上,她甚至能夠通過幻生狐操控的弟子們,隨意將他們的生機抽取放置在另一個人的身上,沒有人會知道,甚至沒有人會相信!
冷慕詩晃了晃自己的頭,睜開眼睛看向了蕭勉。
蕭勉不是那些被幻生狐幻術迷住的弟子們,他正和那些弟子們廝殺得難舍難分,為的是阻隔住他們,為她爭取時間。
他站在一片光明中寸步不讓的廝殺,守的是漆黑的洞口,也是置身黑暗的冷慕詩。
他沒有對她的做法生出什麼的異議和疑心,他背對著洞穴,為她一個人,對上這小天地當中的整個世界,甚至不需要一個合理的解釋。
好像從來如此,好像永遠不會變。
冷慕詩不知自己抽取幻術的同時,也被幻術所影響,她心中數不清的陰暗想法在咕嘟嘟地冒泡發酵,她喜歡蕭勉,這她很確定。
可是劇情裡蕭勉是彆人的,是冷天音的,不是她的!
這何其的不公呢?這命她才不要認!
而蕭勉覺醒天魔之後會性情大變的原因,冷慕詩都已經找到了。
冷慕詩通過幻生狐的眼睛,通過與所有的幻生石間巧妙的聯係,看透了他身體狀況,他的體內確實有包裹在靈力當中的魔氣,卻不是來自血脈中,而是來自他的內丹。
他與尋常修者無疑的內丹靈光流動,可那靈光之下,確實濃黑的魔氣。
他的身體卻確確實實是血肉之軀,也就是說,他不是生來便是天魔,不是被壓製了魔族血脈,一切都是因為他體內與他生機相連的,包裹在靈力之中尚未泄露的魔丹所致。
他是個人,那魔丹何來?
冷慕詩通過幻生狐的眼睛,通過這能夠堪比一整條靈脈的幻生石力量,短暫的擁有了能夠看透一切的眼睛,發現了這樣一個荒謬的事實,蕭勉甚至連人魂都沒有,他的生機也是魔丹維係,他可能……
可能隻是一縷殘存在這具血肉之軀之中的意識罷了。
所以魔丹覺醒,他自然會性情大變,因為那時候,他這薄弱連人魂都沒有的意識已經消失,不再是他了。
而她愛上的,是一個無魂的,寄生在天魔丹維係的身體裡的一縷意識。
冷慕詩心中巨震,收回了看著蕭勉的視線,這一瞬間,她是真的想要將這些和蕭勉對戰的弟子們的神魂全都抽出來,煉製過後讓他們為自己所用。
可咬破了腮肉,滿嘴的血腥,冷慕詩最終拔出了獸骨刀,狠狠在自己的手臂之上劃了一刀,才勉強忍住這致命的誘惑。
她閉著眼,一步步從那條通天的歧路上退下來,然後瘋狂地朝著丹爐輸入她的靈力,迅速抽取著幻生狐的妖力。
外麵廝殺的聲音不絕於耳,蕭勉在幻生石的作用下愈合的傷,被廝殺中的新傷覆蓋。
他一直堵著洞口,對上這麼多同門和不同門的修士,他傷痕累累,幾度險些被斬殺在洞口。
冷慕詩知道,蕭勉如果死了,這縷意識就會消失,包裹在內丹之中的天魔丹意識,就會覺醒,那樣蕭勉就徹底沒了。
冷慕詩靈力輸出得經脈隱隱撕裂,迅速地抽取著幻生狐的妖力,心中不斷地在索性抽了弟子們的人魂阻止他們,和索性用靈力絞殺了幻生狐,將這些被迷住的弟子們都殺了了事中抵死掙紮。
但她最終還是忍住了,因為那個始終背對著她,信任她,也為她豁出命的蕭勉,她沒有走上邪路。
終於,幻生狐的妖力被抽取過半,高階的弟子們□□控的意識回歸,先是遊子疏,而後歡喜宗的弟子們,再然後是易圖星洲和佛修們,他們一個個站到了蕭勉的身邊,幫著他一起對抗其他還未曾擺脫控製的弟子們。
而冷慕詩淚流滿麵。
她腦中不停的在想,這世界難道真的是一個話本嗎?法則到底是什麼,蕭勉又是怎麼回事?她看
到的一切是真的嗎?
到底什麼才是真的!
她在幻生狐哀叫中,在周身經脈漸漸撕裂的痛苦裡,迷亂地仿佛看到了滿臉痛苦隱忍的蕭勉。
他蒼白著臉,抿著嘴唇,嘴角流出了一點點血,額頭和側頸遊走著血色的紋路,妖異極了。可眼中卻如星辰一般的閃爍明亮,看著她的眼底有無儘的溫柔和繾綣,如每一天在蒼生院中冷慕詩抬頭對上他的眼神一樣。
而他的胸前盛開著朵朵血花,殷紅蔓延的源頭,插著一柄花紋詭異的骨劍。
那劍便握在冷慕詩自己的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