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涼鬨著要聽一千零一夜,沈珩整天忙著飛來飛去,哪裡有時間去記故事書裡的故事。
他把白涼往懷裡一摟,將他的腦袋摁在胸膛上,輕聲細語地哄了好久,白涼才願意睡覺。
這個點沈珩也是睡不著的,他看著懷裡睡得安穩的白涼,想起剛見到他那會,這半大的孩子不知道抱著個什麼,在湖邊徘徊,那天晚上他也是閒,也幸好他閒,才有時間坐在車裡看了將近一個小時。
那時剛入夏,夜裡吹的風還是有點涼的,沈珩就看著那個孩子來來回回地走,像是在等人。
他想起管家跟他說他兒子沈睿哲在高中早戀被老師請家長,還以為白涼是哪個初中的學生,半夜偷偷爬牆出來幽會小姐姐。
結果等了半天也沒見有人來,沈珩笑了笑也沒耐心等下去了,正要吩咐司機開車,眼角卻瞥到那個孩子正往湖裡走。
沈珩眼皮一跳,想都沒想就推開了車門,嚇得正要啟動車子的司機差點踩下油門。
見老板衝了出去,司機也隻好跟上,那邊沈珩已經跑到了湖邊,一隻腳踩進了不知深淺的湖裡,昂貴的手工皮鞋就這樣報廢了。
沈珩拉著那個孩子的胳膊,企圖把人拽回來,但白涼已經兩腳踩空,整個人都泡進了水裡,水的阻力加上他自身的體重,要憑一己之力把他拉上來,還是有點困難,加上沈珩站在淺水區底下的石頭上,根本沒有辦法使力。
司機怕自己老板有個什麼閃失,也連忙跑過去幫忙,兩個大男人費了一點勁,才把這個一心求死的孩子給拉上來。
白涼應該是很怕死的,被拉上岸後他整個人都害怕得抽搐起來,不停地咳嗽發抖,抱著懷裡那個盒子一直在哭。
司機眼尖,見到盒子上的奠字,不由得大吃一驚,顧不上尊卑,就把沈珩往後拉了拉,以免沾上晦氣。
沈珩站穩,喘勻了氣,見那孩子單薄的身體瑟瑟發抖,看著實在太可憐了,不禁動了少見的惻隱之心,蹲下去問他怎麼了。
白涼還沉浸在自己對於死亡的恐懼裡,又憎恨自己的軟弱和貪生怕死,再給他一次自殺的機會,估計他都沒有那個勇氣往下跳了。
沈珩見他不說話,隻好把身上的西裝脫下來給他披上,頗有耐心地在原地等他。
許久,白涼才顫著牙斷斷續續地說:“爸爸不在了,我對不起爸爸,我沒有勇氣跟他一起走。”
簡陋的骨灰盒早已被水衝得空蕩蕩,蓋子也不知道去了哪裡,白涼已經沒有了親人和家,身上的錢隻夠請人火化父親的遺體,骨灰盒還是人家看他一個孩子實在可憐,送給他的。
白涼抱著骨灰盒從火化場出來,不知道要去哪裡,他沒有錢安葬父親,租的房子剛死過人,房東覺得晦氣,已經封了,反正也隻是個租不出去的破房子。
他從城西一路走到城東,從早上走到了晚上,都找不到一個可以安身的地方,於是他乾脆想跟著父親一起走了,死在湖裡剛好能把父親的骨灰給一起處理掉。
結果父親的骨灰被水衝散了,而他被人救了上來。
白涼剛被沈珩帶回來的那段時間整日渾渾噩噩的,還沉浸在父親自殺的恐慌中,自責又害怕,他不過是個十幾歲的孩子,幾乎沒有處事的能力。
因為沈珩給予他溫柔,他便將沈珩當成了浮木,緊緊地抱著他不願鬆手。
沈珩十八九歲的時候就當了爸爸,已經是三個兒子的父親了,但他忙於工作,對兒子也不甚上心,每年隻有一兩次的機會能跟兒子們坐下談談心,大多數都是嚴肅且嚴厲的。
可能是他那三個兒子長得太快,好像眨眼就從繈褓中的嬰兒變成了一米八幾的大個頭,讓他連逗弄孩子的機會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