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可以有大愛, 有大義,也可以有私心, 十六夜的生母最終選擇了做一個母親。
花笠自個琢磨了一下,跟九幽之主談人世間的父母親情,無異於對牛彈琴,十六夜沒有這種訴求,更談不上有什麼遺憾。她琢磨完,清了清嗓子, 軟綿綿道:“夜, 我們跟上去瞧瞧?難得體驗一回做人,就嘗試一下?”她學著綠蘿睜圓眼睛, 努力撒了一回嬌。
十六夜涼涼的看她一眼, 鐵石心腸道:“好好說話。”
花笠睜圓的眼睛一收,“呿”了他一聲,嘴巴都能掛油瓶了,十六夜不客氣的捏了她一下,有點好笑:“你不用費心思給我灌輸那些雞零狗碎,他們沒這個資格。”
這是什麼品種的老古董,活生生的封建餘孽!
十六夜用拇指按了按她的嘴角, 眼神忽然暗了下去:“如果你是想對自己的身後事有個交代, 我再明確告訴你一次, 彆妄想用人類一點虛無縹緲的感情困住我,神明大人,想要困住我, 就用你自己來。”
花笠已經習慣他說翻臉就翻臉的風格,她淡定的把十六夜的手拍開:“我拒絕跟你交流第八個字母。”
十六夜滿臉都寫著不高興,一張臉喪得不行,聽到不能理解的話,也不再刨根問底,隻冷笑了一聲,明明白白告訴花笠“我生氣了,你看著辦”。
按照以前,花笠肯定就認慫去哄他了,她剛把表情調節到和顏悅色那一欄,一想不對,為什麼每次都是她來哄?這不能夠,還有沒有點家庭地位了。
於是她摘了和顏悅色,也學著十六夜冷笑了一聲,隻是業務不熟練,聽上去十分做作。
十六夜輕飄飄看了她一眼,他看人本就自帶嘲諷,加上心理作用,花笠被他的嘲諷臉噎了一下,甩開他的手,掉頭就氣哼哼的往一邊走,走了幾步,一回頭,十六夜好端端得走在她身後,把她嚇了一跳。
“你走路怎麼沒聲的!”
十六夜沉著臉不吭聲,停下來抱臂看著她,花笠瞪他:“不要跟著我!”十六夜臉色就更黑了,花笠在認慫邊緣一梗脖子,繼續往前大跨步,再一回頭,十六夜依然黑著一張臉跟著她。
花笠:“噗——”
不行,她好不容易想認認真真吵一回架,結果這位不按套路出牌,生氣歸生氣,但絕對不肯大路朝天,各走一邊,再生氣也要在她身邊呆著。
花笠頓時熄了火,主動去拉十六夜的手想和好,十六夜也不躲,還反手握緊了她的手,隻是依然黑著臉不肯開口,怎麼說呢,花笠覺得他像極了一隻露著柔軟肚皮的凶獸,凶巴巴是真的,柔軟也是真的。
“我隻是覺得,我們好不容易做一回人,總要活出點人樣來,不然多沒意思。”花笠哄他十分有經驗,什麼甜言蜜語都敢往外砸,她半真半假道,“而且人間的傳統你知道的,我們都要成親了,我見一下你母親是應該的。”
然而這回沒砸準,這位前九幽之主,真不食人間煙火,對螻蟻怎麼配對一點興趣都沒有,不管是代表美好願景的姻緣線,還是綁定夫妻關係的一紙婚約,都是他口中的“雞零狗碎”,是虛無縹緲的東西,不如他咬她脖子一個刻印來得實在。
花笠舉雙手投降,使勁渾身解數也沒能把他哄好,他們彆彆扭扭的又走了大半日,直到太陽落山,晚霞從雲層裡暈染出來,一點人間煙火在路的儘頭嫋嫋升起。
花笠拉著一張臭臉的十六夜走在晚霞裡,前方一棟低矮的竹屋在林中若隱若現,花笠失望的歎了口氣:“看來這地方真的很偏啊。”
這時候,一個粗衣簡衫的女子從竹屋裡走了出來,她手中捧著個竹編的籮筐,似乎感覺到了什麼,往花笠與十六夜的方向遙遙看過來一眼。
花笠看清了她的臉,居然是十六夜的生母。
竹屋的小門再次打開,一個鶴發的老人扶門而立,她看起來已經很老了,皺紋像風乾的樹皮,層層疊疊的堆在她臉上,眼珠渾濁,不複清明,但是她脊背缺挺得筆直,也往花笠與十六夜的方向看了過來。
花笠並不是很確定,因為老人的眼睛裡隻有渾濁,並不聚光,像個盲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