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老板聽完付守疆等人的來意, 嘖了一聲:“都二十多年前的事了, 聯係什麼的早就沒了, 而且我們交易還是通過中介, 隻有最後簽合約交錢的時候才看到房主,對方也沒留電話, 更沒留家庭住址。房管所那邊留的應該也是對方的原身份證件複印件。”
“那您還記得是哪裡的中介?”付守疆問。
“鎮江市內,靠近大新商場,那家中介在附近一條巷子裡,叫什麼名字我已經忘了,就是私人開的小門店, 現在恐怕早就沒了。我當時就想在本省買一棟房子安家,但市內的房價太貴了, 就算是二十年前的鎮江市的房子, 我也買不起。後來我在那家中介看到有賣這邊的房屋, 覺得價格能承受, 過來看有前街有後院,覺得做個小生意也挺好, 就買了。”
鎮江市。付守疆和夏語冰互看一眼,線索似乎連上了。
“您當時簽的合約還在嗎?能給我們看看嗎?”付守疆拜托道。
鄭老板有點嫌麻煩,但看在汪丹儒的麵子上,他還是進屋去找了一番。
像這種買賣房屋的合約和房產證, 基本都會收的比較妥當,過了幾分鐘,鄭老板就拿著合約出來了。
付守疆接過老舊泛黃的打印紙一頁頁翻看, 當時的合約內容很簡單,全部加起來也就隻有兩張紙,最後簽署了雙方姓名,加了指紋和日期,聯絡地址和電話雙方也都留了。
那時手機還沒有大麵積普及,兩方留的都是BB機傳呼號,這個在現在當然已經沒用。
甲方的署名人是夏田榮,房子當時在他名下。
夏語冰看署名人的簽名帶著點草體,明顯識字,頓時鬆了口氣。她爺爺和奶奶都不識字,更不會寫字,自己的名字都不會寫。
鄭老板瞄了眼合約,想起來什麼似的說:“那個房主不認字,他帶著兒子一起來的,這名字還是他兒子代簽,後來中介就讓我們彼此雙方按了手指印。”
夏語冰:“……”她不記得父親的字體,主要是她父親很少寫字,家裡也沒有他留下的手寫信件一類。
付守疆把合約內容全部拍下來,感謝了鄭老板。
鄭老板咂咂嘴,“其實你們問我原房主的事,還不如問隔壁老夏家,夏老頭和原房主是堂兄弟,說不定他們之間還有些聯係。我記得我剛帶家人搬過來時,跟老夏嘮嗑,問他原房主去哪裡發財了,夏老頭說原房主跟著他兒子享福去了,不過我問他在哪兒,他沒說。”
“謝謝您提供的消息。”付守疆起身,帶著夏語冰告辭。他們原本就要去夏水榮家。
鄭老板跟在後麵好奇地小聲詢問汪丹儒,汪丹儒隻說辦案需要,其他一個字沒說。
鄭老板把人送出門,就看到三人又進了隔壁的老夏家。
夏水榮是典型的老農民,哪怕他們家已經不種田,但他還是把自家後院大半開墾成了農田,種了不少蔬菜。他們家的屋子有兩排,一家人都住在後麵一排的二層小樓內,前麵的二層小樓則做成了門麵房。
“這一排房子都是這樣的格局,門麵房都是後麵蓋起來的,原本是前院,後來政府要拓寬道路,村裡一起協商,就同意把留下來的部分轉成宅基地,改成一排二層小樓當門麵房,不過蓋樓的錢要自家出,政府給的補償也沒了。當時很多人都不願意,寧可接受賠償,把房子賣給村裡再搬到其他地方,現在搬走的人都後悔死了,還有好些人跟村裡鬨,想要把房子買回來,怎麼可能?”
夏水榮年紀大了,特彆喜歡嘮叨,聽說三人是來打聽他堂弟夏田榮的下落,他就開始回憶,並開始絮絮叨叨。
“田榮啊,也是傻,其實他搬遷的時候,村裡就有流言說這條路可能會拓寬,說政府會有補償,我都跟田榮說了,不要賣房子,老家老根,他要是賣了房子賣了宅基地,那就是斷了根,將來想回來都無法回來,但田榮那時也不知哪根筋擰了,非得要離開,還走得那麼匆忙,都沒有通知親戚來送一送,唉!”
付守疆笑著問:“大爺,那您知道夏田榮老先生一家都搬去哪兒了嗎?”
夏水榮摸摸嘴唇,“好像是鎮江一帶,具體地址我也不知道,田榮沒跟我說,就生怕我知道一樣。這麼多年也沒跟我們聯係,也不知道是在外麵發了大財,怕大家去沾他們家的光,還是過得不如意,沒臉聯係親戚。”
夏語冰忍不住問:“那您知道夏田榮一家為什麼要搬遷嗎?”
夏水榮抬起頭,老人剛才就很好奇坐在輪椅上的夏語冰,聽她開口問話,就仔細看了看她,看了一會兒,老人昏花的老眼亮了亮,似有所思:“你是?”
“我叫……夏語冰。”夏語冰試探地回答。
老人抬起手指,點了點夏語冰:“你也姓夏?難道你是夏家帶回來的那個小丫頭?”
汪丹儒一驚,不動聲色地掃向夏語冰。
付守疆臉上表情不變。
夏語冰再次試探:“我也不知道是不是。”
“哦!我明白了!”夏水榮老人一拍巴掌,“你是回來找親人的對不對?我在電視上看過,丫頭你小時候是不是被送人了?長大了就想找回親生父母?哎呀……”
老人一連哎呀了好幾聲,看著夏語冰,欲言又止。
付守疆對汪丹儒施了個眼色。
汪丹儒會意,就對老人和聲道:“老夏,你當年見過那個女嬰?看著和這閨女像不?”
老人笑起來,“那麼點大,我怎麼能看得出來?不過這丫頭長得有點像他爸,下巴和鼻子都很像。我剛才看到她第一眼就覺得她眼熟,果然。”
夏語冰一點都不想和那個強-奸犯人渣搭上關係,更不希望他是自己的父親,但是現在不是否認的時候,她需要更多信息。
“大爺,您還沒說那一家為什麼突然搬走呢。”
老人不住搖頭。
夏語冰幾個都以為他不想說。
結果老人很快就開口道:“你找那一家子如果是想認親,那真沒必要。你現在也不小了吧?有二十多了吧?我不知道你被送給什麼樣的家庭,但總比那一家子好。既然都斷開了,何必又再聯係上?”
“大爺?”
老人滿是憐惜和同情地看向夏語冰:“當年,田榮還有他屋裡的,兩個人都被他們那個兒子給禍害了。夏元喜那小子從小就不是什麼好東西,我們家生了三個女兒,沒有一個兒子。也許我們夏家就沒生兒子的命,其他家也都是女多男少,但女娃也是命,養好了一樣攜帶家裡,各家生了女兒也都好好養著。
就田榮家,他們家一開始也一連生了好幾個女兒,我記得好像有四個吧,田榮屋裡的也狠心,親生的女兒全都送人了,其實大家都知道都給她賣了,一個都沒留,直到她第五胎才生出一個兒子,就是夏元喜。得了這個兒子,田榮和他屋裡的高興得跟什麼似的,把那小子慣得沒天沒地!”
老人提起夏元喜,滿臉都是厭惡之色。
“那小子從小就會欺負堂姐妹、欺負比他小的,一年夏天,他和一群孩子去水庫裡遊泳,死了兩個,說是一個小的腿抽筋,一個大的去救,兩個都沒能上來。剩下的回來的那些孩子一開始都說不知道是什麼情況,後來才有孩子偷偷說那個腿抽筋的孩子就是被夏元喜給拉到了水底,那個大的看情況不對就潛下去救那個小的,夏元喜就浮在水麵上嘻嘻笑著看。後來那個大的幾次把那個小的托出水麵,那時隻要旁邊的夏元喜肯伸一下手,那兩個孩子說不定都能活。
可你知道嗎,這事被傳開後,死了孩子的兩家去找夏元喜算賬,夏元喜卻理直氣壯地跟大人們說,其他孩子也都在附近,可沒一個敢救人,他也被嚇蒙了,才不是不想救人。大人們拿他沒辦法,當時派出所都來人了,就怕打起來。田榮屋裡的就鬨,說如果夏元喜有錯,那當時在場的所有活下來的孩子都有錯。最後,這件事隻好不了了之。”
老人呼氣,手指在小方桌上神經質地彈了彈,神情難受地慢慢說道:“當年我孫女也去了那個水庫,小丫頭被嚇壞了,回來一直發高燒,後來就一直沒敢再遊泳。過了兩年,她才悄悄跟我說,當年大家都被嚇壞了,都怕下水救人會被夏元喜也給拖到水底,後來夏元喜還威脅他們說,誰敢亂說就放火燒死他們全家。當時那群孩子最大的不過十四,最小的八歲,全都被嚇住。”
汪丹儒皺眉,他不知道這件事,那時他還沒有到這邊上班。
夏語冰深呼吸,她絕對絕對無法接受這樣一個人是自己的父親,希望一切都隻是彆人特地安排的巧合。
付守疆握住妻子的手,他們現在都坐在夏水榮家的院子裡。
夏水榮老人又說了很多夏元喜年少至年青時的缺德惡事,同時對堂弟夫妻也表達了深深的不滿。
“夏元喜那小子上中學開始就交女朋友,成天和一些不三不四的人來往,小小年紀就和那些社會上的人混,幾次把同學打傷,還騷擾女同學。初中畢業,他就不上學了,成天瞎混,越大越壞!”老人說到這裡,再次看向夏語冰,似乎不忍心往下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