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守疆握住妻子的手, 示意張飛鴿等一會兒。
張飛鴿點點頭。
付守疆看向妻子:“我知道你現在肯定很鬱悶很憋屈, 但是我想跟你說,法律並不是任犯罪者玩耍的遊戲規則。慶生慶誌等人在此時改變口供, 這些都會留作記錄,而他們一起翻供, 看起來他們好像勝券在握, 實際上這些過程都會變成不信任值,法官和法庭可不是好戲弄的,張哥剛才跟你說的那些事, 雖然很有可能發生,但我們也不是完全沒有翻盤的機會。”
“機會在哪裡?”夏語冰決定多相信一點自己的老公。
付守疆難得有向妻子表現的機會——老婆太聰明太能乾, 經常讓他有無用武之地之感, 在慶卿一案上他當然要好好表現:“首先是慶誌和慶生當年簽下的那份契約, 上麵明明白白地寫明了慶誌要幫助慶生證明慶卿有被害妄想症和自殘症,而代價是慶生必須要付十萬元的證言費給慶誌。這份契約的原件,我們已經拿到手, 上麵他們兩人的簽名還有指紋, 這點就算慶誌和慶生再怎麼抵賴都抵賴不過去。這個證據很重要, 它除了能證明慶誌和慶生聯手說謊,更能反向證明慶卿的精神完全沒有問題。而隻要慶卿精神沒有問題,當年她被囚禁、虐打等等, 慶生一家就無法再自圓其說。”
夏語冰的眼睛亮了。
付守疆繼續道:“以這個證據做突破口,一旦證明慶卿的精神沒問題,就能進一步證明慶生一家包括慶誌在內都在說謊, 而隻要證明這一家在說謊,那其他人包括那名護士提供的證據和證言等就能成為給他們一家定罪的強而有力證據。換言之,慶生慶誌等人現在的供言沒有任何可信度,法官就算聽了也不會給予采納。”
夏語冰接口:“然後隻要我們想法找到更多證據和證人,甚而找到當年的當事人,讓慶遠航親口說出其親祖母和親生父親對他、對他母親的虐待,就能讓慶生和慶誌他們更容易被定罪?”
“對。我們這邊的律師的意思是,如果慶卿和慶遠航母子能出現,我們就可以仍舊按照刑事案件來起訴,先把慶遠航當做受害人,讓慶遠航作證證明他的母親沒有傷害過他,真正傷害他的是慶生等人。這樣首先就可以敲定慶生一家對於未成年幼童的虐童罪和棄養罪。之後再由慶遠航作證證明慶生等人對其母親慶卿的迫害和囚禁等,再添加診所護士的證據和證言,以及鄰居的少量證言,基本也可以敲定慶生等人對慶卿的迫害罪行。至於強-奸和非法監-禁等,隻要前麵的罪名成立,慶生又沒有和慶卿結婚,那慶遠航是怎麼冒出來的?如果慶卿在這時作證證明自己被強迫,被打到腦袋導致她失去主控意識無法逃離那一家人,那強-奸和非法監-禁這兩個罪名也能成立。”
夏語冰終於明白了:“也就是找到慶卿和慶遠航母子是關鍵。”
“如果實在找不到,也能給慶生等人定罪,但在沒有受害人、就連屍體都沒有的情況下,想要給慶生一家定罪並不容易。就算定了,也會從輕。”付守疆實話實說道。
夏語冰舒了口氣,這種情況已經比她剛才預想得好多了。那為什麼張飛鴿……?
張飛鴿似乎猜到她在想什麼一樣,當即笑道:“我說案情都喜歡先說糟糕的,先讓大家做好最壞打算嘛。”
夏語冰抬眼,張飛鴿躲過她的目光。
夏語冰了然:這位大概是想借由她找出慶卿和慶遠航?難道張飛鴿認為她知道那對母子的下落?還是張飛鴿已經察覺有其他人插手這個案情,懷疑她知道什麼,所以故意把案情發展說得很糟糕,想要讓她做些什麼?
“咳,另外親愛的,你是不是忘了一件事。”付守疆見自己老婆看彆的男人看得入神,不由醋了,微微提高聲音引起夏語冰注意。
夏語冰奇怪:“什麼事?”
付守疆故意貼著妻子的耳朵小聲道:“老婆,你彆忘了你現在很有錢,不算大富豪,小富豪還是算的。錢這東西吧,雖說不是萬能,但有時候有錢真的可以讓你做到很多以往做不到的事情。比如聘請更高明的律師甚至律師團,比如懸賞讓人提供當年的證據,比如……懸賞尋找慶卿和慶遠航。”
付守疆還有一些隱藏的話沒說,他的職業和道德感都不會允許他把某些“指點”說出口。
但夏語冰的反應有多快?
這姑娘原本就聰明,又被那組織調-教了這麼多年,付守疆隻點了她一下,她腦中立刻冒出了一堆可以利用金錢做到的事情。
之前她沒有想到,不過是因為她到現在還沒有把那十九億當做自己的財產來看,也就是沒有“我已經是有錢人”的意識。現在她想到了,而付家人又表明了會全力支持她,那她還有什麼顧忌的?
爆起來嗨唄!
看守所內,慶生聽說有人來探望,心中既厭惡又帶著點希望。
他希望是那位自己找上門的律師來探望他,如果對方能帶給他更多好消息那就更好。
當初,在張飛鴿說出一些隻有慶卿和慶遠航才可能知道的事情後,他害怕了。加上十一年來,隨著自己的孩子越長越大,作為父親,他也在成長。因為他要教育自己的孩子,除了教育孩子好好學習以外,做家長的最關注的就是孩子的品性和人格培養。
當他的兒子長到懂事的年紀,有一天突然說他當年不該欺負家裡那對傭人母子,說自己做錯了時,他當時整個人都嚇懵了。幸好當年孩子還小,他們又對孩子隱瞞了慶卿母子的真實身份,隻說他們是家裡的傭人,他兒子也信以為真。
他怕兒子知道他這個父親曾經做過的一係列惡事、醜事。他怕兒子用鄙視和不可置信的目光看他,他更怕兒子的質問。
還好他兒子不知道隻是一時感慨,還是下意識地想要逃避這個問題,並沒有繼續關於慶卿母子的話題。
但這已經給慶生心底留下了疙瘩。
誰想幾年後,警察竟然找上門來,並且說出了當年的事情。慶生的心理防線一下就倒塌了,他甚至冒出了惡有惡報的解脫感,覺得自己終於等來了懲罰,而他也應該為他做過的事情受罰。
所以當時他阻止了孩子奶奶的“胡言亂語”,並坦言自己的罪過,當時他是真的想要贖罪。
可是隨著時間過去,看到妻子和老母也被抓進看守所,兒子每次來看望他,都是低著頭,像是羞於見人一樣,整個人的精神氣更是都沒了,他又開始後悔了,心想如果自己不承認的話,是不是他們一家現在還是好好的,他兒子也仍舊是那個驕傲健康人人誇獎的好孩子。
就在這時,一名律師主動找上門,表示願意幫他們辯護,為他們爭取最好的結果。
慶生問過那名律師為什麼會找上門,他作為小老百姓,被抓後其實並沒有想到要去找律師,還是公家說會幫他們找一個,但公家的還沒來,這位就先來了。
那名律師告訴他,說是有人同情他的遭遇,所以聘請他來幫助他們。
慶生根本想不起來他認識的人中有誰能特地請律師來幫他們一家,而且看這律師的穿著打扮和氣度就不像是便宜的樣子,而且……同情他的遭遇?對方確定沒說錯對象嗎?也許對方是來幫助慶卿,結果找錯了?
慶生小心翼翼地跟律師確認了這點。
律師翹起二郎腿,很坦然地說:“我就是來幫你們一家的,我已經了解到部分事實,但並不多,希望你能向我坦白,所有事情,不要有任何隱瞞,也不要感到羞愧而下意識美化或隱藏曾經做過的事,我隻有全麵了解掌握你和你一家與慶卿當年的所有糾葛,才可能找到幫助你們的突破口。”
慶生很小心,說自己要好好想想。可他還沒想好,那律師就去找了孩子奶奶,孩子奶奶一聽有人委托那律師要救他們,當時就哭喊著要聘請律師——反正也不要他們家付錢。
而律師帶著孩子奶奶的回話再次坐到他對麵。
當他聽完孩子奶奶也就是他親媽-的哭訴,想到他們一家如果都坐牢,那他兒子慶宏遠一輩子都可能抬不起頭,將來無論是上學、找工作乃至找老婆都會受到影響,他的贖罪想法就動搖了。
一切都是為了孩子。
對,他願意贖罪,可是他不能害了自己的孩子。
慶卿已經那樣了,慶遠航就算還活著也不會和他親近,彆說親近,恐怕還會把他當仇人看。如此,他就隻有一個孩子慶宏遠可以指望了,他不能毀了他,不能就這麼斷了他的路。
於是,慶生在律師的幫助下,翻供了。
律師不但找了他和孩子奶奶,還找了他妻子和慶誌那邊,大家一起翻供,努力想要把最壞的形勢扭轉過來。
慶生進到看守所專門給犯人用的會客間,看到夏語冰的一刹那,竟然發出“啊”的一聲大叫,轉身就想跑。
夏語冰長得並不是特彆像慶卿,但今天夏語冰特地花了點時間按照當年慶卿留下的照片描繪了一下自己的眉眼。
本來就是母女,麵貌就算不是特彆像,也能看出幾分親緣關係,更何況夏語冰還特地照著慶卿年輕時的照片描繪。
付守疆天天看著自己老婆,看到老婆今天化的妝,頂多也就是冒出“哇,老婆今天也很好看”的想法,其他並不會多想。而張飛鴿知道夏語冰和慶卿的母子關係,又不經常見麵,今天見到夏語冰的妝容,也隻不過加深兩人是母子的想法。
但慶生就完全不一樣了,他早就忘了慶卿還生過一個女兒,不,他根本就不知道慶卿生育了女兒,當年慶卿懷孕直到生完孩子都被慶家人關在家中,外人知道這事的極少。
那一瞬間,他差點以為是慶卿的鬼魂來找他了!
那麼年輕,妝容還有點妖異感,這不是變成鬼了又是什麼?
看守所的獄警扣住了想要逃跑的慶生。
慶生接觸到溫暖的人體,心中的畏懼略微降低,被獄警警告後,他又想知道剛才是不是錯覺,就又調轉頭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