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初一吃元寶。
因此林家早飯就是一鍋麵條,配一人兩個雞蛋。
林家後院搭了豬圈雞棚,養了兩頭豬並十幾隻雞鴨屯,但方翠蘭養這些並不是為了吃,而是為貼補家用。像那兩頭豬都是年前脫手賣了,雞鴨屯則是留著生蛋,方翠蘭一天能撿十多個蛋,三五天才煮一碗蛋羹,剩下的都是趁趕集時候賣掉。
也就過年過節這幾天方翠蘭大氣,昨天殺了一隻雞,今天一人又分了兩個雞蛋。
雖說過年這幾天葷腥吃得多,但林杏花看見雞蛋仍然高興,捧著碗囫圇吃了起來,很想和她娘打商量,以後每天都能吃上雞蛋。但念頭隻冒出頭,林杏花就知道方翠蘭不可能答應。便歎了口氣。
方翠蘭捕捉到林杏花的歎息,皺眉說:“大年初一可不能歎氣。”農村凡事都圖個好兆頭,因此在新年伊始這天,不能歎氣、流淚、吵架、說不吉利的話等事情,不然這一年都要吵吵鬨鬨。
林杏花最煩她娘念叨這些,現在都新社會了,早些年還喊口號去除封建迷信,結果她娘半點長進都沒。但她知道她娘最在意這事,早些年的時候,就是她早上不小心說個“早”字,她娘都要動手拍她嘴巴,更彆提今天還是大年初一,隻好嗯嗯啊啊地應了。
吃過早飯,林佩帶著弟弟妹妹去叔伯家拜年。
拜年走親戚也是有講究的,大年初一走的是爸爸這邊的親戚,爺爺奶奶叔叔伯伯之類。大年初二則是閨女回娘家,這就是要走舅家親戚了。初三以後就看自己安排,同事朋友走的就是人情了。
林佩奶奶共生了七個孩子,但活下來的隻有四個,分彆是老二林二柱、老三林春棗、老五林小柱和老六林冬棗。其中林春棗嫁到了臨市,說是臨市其實也跨越了小半個省,因此林春棗嫁人後回來得少,今年過年未必會回來。林冬棗則嫁到了鄰村,逢年過節總會回來,但肯定也要到明天才能回。
但這不代表他們隻去林小柱家就好了,林佩爺爺有三個兄弟,這幾家也都要去拜年。還有同房的長輩家裡總要去坐坐,因此光拜年就花掉了一上午時間。
等到家已經到中飯時間,方翠蘭從灶房出來,招呼姐妹倆幫著擺飯,又對林佩說:“旭東來了。”
院子裡的確停了輛二八式自行車,這會自行車價格可不便宜,一輛車就要百來塊,夠一般家庭好幾個月工資,整個林家咀都找不出三輛,更不會輕易停彆人家裡。林佩剛進來看見車就想到了鄭旭東,但她沒敢信,說:“今天不是大年初一嗎?他怎麼過來了?”又往堂屋大門張望,看鄭旭東在哪。
“彆看了,八成是在後院。”方翠蘭喜氣洋洋說,雖說大年初一走的是叔伯兄弟,但凡事並不都按條條框框來辦。鄭旭東和林佩剛對象,大年初一來林家拜年代表鄭家重視這門親事,鄭旭東本人對林佩也滿意。
想到這些,方翠蘭心裡怎麼能不高興?
林家年夜飯共有十二道菜,其中雞鴨魚肉就有八道,可以說非常豐盛。但豐盛也意味著多,因此接下來幾天,林家都得吃剩菜。但今天鄭旭東過來,不說都做新鮮菜,總要有幾道菜撐場麵。因此方翠蘭新做了一道紅燒肉、燒了一條魚,加上昨天剩下的肉菜,也很夠吃了。
擺好飯菜,林佩讓林源去後院叫人。
很快,鄭旭東跟林家父子倆一起回來,不同於林家父子身上穿的新衣裳,鄭旭東穿的依然是軍裝,看磨損顯然不是新的。但這並不會讓林家人小看鄭旭東,他這身衣服可是國家發的,跟那些不當兵也要穿的綠軍裝的人可不一樣,就該天天穿著。
而軍裝也的確顯得人挺拔,戴上帽子看著就精神。
林佩望著鄭旭東,又感歎一聲他的好皮相,在他走到自己身邊時壓低聲音問:“你怎麼過來了?”
鄭旭東聲音同樣不重:“想來看看你。”
雖然聲音並不大,但林家堂屋隻這麼點地,大家該聽見的都聽見了,方翠蘭和林源都捂嘴笑起來,林二柱也是一臉高興。林佩則紅了臉,看也不看鄭旭東坐在位置上,好似自己沒聽見他的話。
林杏花當然也聽見了鄭旭東的話,雖然鄭旭東中看不中用,但心裡仍生出一絲嫉妒。林桃花和鄭旭東相看她是從頭看到尾的,兩人就見過三次麵,說話也沒這麼熱絡。真不知道鄭旭東啥眼神,竟然對林佩這麼上心。
不就是多讀了兩年書嘛!
林杏花很後悔,她也曾有機會讀高中的。雖然她成績一般,考不上中專和重點高中,但總能去普通高中混幾年,這會說不定也能跟林佩一樣進小學,跟張老師當同事……
想到張建邦,林杏花心裡的妒忌散去,不知道張建邦會不會來拜年,或者林佩主動去張家。但念頭剛起林杏花就覺得不可能,兩人男未婚女未嫁總得注意距離,林佩要真上門她才該擔心。
林杏花心裡覺得很可惜,看來隻能等開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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