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杏花買排骨時特意挑了大根的,剁起來有點費勁,沒一會她就覺得手酸,放下菜刀拉著手指轉了轉。感覺好點後又拿起菜刀,但她剛把刀抬起來,鄭旭東就從灶膛後走過來,接過她手裡的刀說:“我來吧。”
“那……我去燒火。”林佩走到灶膛後,看到裡麵稻草把子已經點著,往裡麵加了幾根柴。等火舌燒過柴,林佩抬頭看去,同樣是剁排骨,她剁得那麼艱難,鄭旭東卻很容易,三兩下就剁好了一根排骨,轉頭問道:“大小可以嗎?”
林佩起身過來看,案板上的排骨大小剛剛好,都是兩節手指長:“這樣就可以。”
她拿過排骨放到鍋裡焯水,好了後將排骨撈出,高壓鍋加水,放排骨、蓮藕進去,又往裡麵扔了幾篇切好的薑片去腥。林家有個小爐子,因為要燒炭所以不常用,但過年這陣子為了方便,方翠蘭每天都會把爐子燒起來。
林佩把高壓鍋放在爐子上任它煮,繼續去處理其他食材。但她剛轉身,看到鄭旭東杵在中間。灶房本就比主屋低矮,鄭旭東身材高大,站直了頭頂幾乎快戳到頭頂屋簷。
“你……”
“我……”
他們同時開口,又同時說“你先說”,林佩覺得有趣,剛才心裡的鬱氣也隨之散去,笑道:“你站在灶房裡會不會覺得逼仄?”
“不會。”
林佩示意到你了,鄭旭東咳嗽一聲,偏過頭不看她說道:“我沒有問題。”
“嗯?”林佩微微一愣。
鄭旭東皺著眉解釋,耳尖微紅,“我的身體沒有問題。”
林佩臉色漲紅:“你、你聽到了多少?”她心裡把林杏花罵得狗血淋頭,每次搞事都不知道挑時間,這次更離譜,背後說人壞話被當事人聽個正著!
“都聽到了。”鄭旭東轉過頭來,目光灼灼看著林佩,“我跟林桃花隻見過三次,相處時間並不長,或許這是她離開的原因。總之,她的那些猜測毫無根據!”
這還是林佩第一次看他情緒外露,他素來板著個冷臉,高興的時候也不過是唇角翹有翹,不注意根本不會發現。他緊皺的眉和眼中閃過的厭惡,也說明他真生氣了,但話到最後他的語氣又軟和起來:“你彆信她。”
隻一句話,就讓林佩胸口脹脹的,她臉上露出一抹笑:“我本來就不相信,我說那些話隻是……對杏花很失望,雖然我們不是一起長大的,但到底有血緣關係,她對我冷淡沒關係,卻不該抱著看我笑話的意思。”
鄭旭東見林杏花的次數兩隻手都能數過來,就這樣其中還有一半她朝林佩發脾氣。有客人在的時候她尚且如此,平時還不知道會怎麼欺負林佩,此時聽到林佩的話他更覺得心疼,忍不住抬起手想摸摸她的頭。
但他的手剛碰到她的頭發整個人就猛地清醒了,雖然他們馬上就要定親,就是現在親嘴也沒人會說什麼……但他總擔心冒犯了她,伸出的手僵在那裡。隻是下一秒,手掌下的腦袋往上蹭了蹭,鄭旭東喉嚨動了動:“你……”
林佩抬頭,眉眼彎彎問:“你不是想摸我的頭嗎?”
鄭旭東輕咳一聲,手掌往下輕輕揉了一下,聲音僵直:“我以後會對你好的。”
……
因為心虛,林杏花走進堂屋的時候耷拉著腦袋,方翠蘭一看見她就覺得頭大,怕她又跟林佩吵起來讓陳桂花看到,便皺著眉問:“不是讓你幫你姐燒火?你咋過來了?”
“姐夫進去了,他讓我出來的。”林杏花一臉無辜說。
林金鳳聞言一笑,對陳桂花說:“沒想到旭東也有這麼黏人的時候。”
方翠蘭鬆了口氣,但也有點坐不住了,起身說:“哪能讓旭東做飯,我去替他。”
“妹子你就彆替他們年輕人操心了,”陳桂花連忙拉住方翠蘭,林二柱畢竟是男人,他陪著兩個女人坐著像啥回事?笑著說道,“再說旭東也不是啥沒乾過活的孩子,讓他們年輕人忙去吧,咱們幾個老的等著他們年輕人孝順就成。”
“是啊,讓他們年輕人去,指不定他們巴不得咱們不在。”林金鳳笑道。
林二柱讓林杏花幫著倒水,也說讓他們年輕人去,方翠蘭見此就安心坐下了。
灶房裡已經處理好全部食材,把煮得差不多的米飯撈出,米湯打出來後再把米飯放鍋裡蒸,濃白的米湯則用盆裝著,拿蓋子蓋住以防變冷。做好這些後,林佩把醃製好的魚拿到灶台上,冷鍋熱油,開始煎魚。
煎魚的時候鄭旭東從灶膛後麵出來,站在旁邊跟她說話,但沒一會香味飄出來,話題不由自主拐到林佩的廚藝上麵:“你什麼時候開始學做飯?”
魚身已經煎得金黃,林佩邊放調料邊說:“有幾年了,沒有係統地學過,都是自己摸索。”
前世她大學選擇了離家千裡的學校念書,畢業後沒有回老家,而是留在了大城市。那會她手上沒什麼錢,但狠心花了半個月工資租了個離市中心遠但是能見太陽,有地方做飯的房子。
現在想起來林佩覺得自己那時候挺傻的,以為有廚房就能自己做飯,能省到錢,日子真過起來了才發現開銷也不少。她租的那房子裡廚具倒是有,但電飯煲。鍋鏟瓢盆都得自己買,她購置齊所有東西後吃了半個月白菜幫子。
到第二個月發工資緩過來點,也不敢買魚買肉,每回就買點便宜青菜隨便對付。真正學廚藝是她工作的第二年,過了實習期工資漲了點,前一年省吃儉用手裡有了點存款,偶爾能買點雞鴨魚肉吃吃。基本生活得到滿足,她才有心思去琢磨食物是否美味營養,下了個廚藝APP,磕磕絆絆學起了做菜。
那些事過去沒幾年,但或許是人死過一次,如今再想起來倒真有了前生今世感。
鄭旭東卻想,人人都說林佩命好養在富貴人家,成了個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大小姐,可其中艱辛誰能知道?
紅燒魚裝盤,林佩把鍋涮乾淨,熱油後把切好的蒜段、臘肉倒入鍋中翻炒。然後是蒜薹清炒、包菜手撕後做酸辣口,最後還有林佩從酸菜壇子裡撈出來的雪菜,切碎用乾辣椒翻炒。
做完這些後,林佩把高壓鍋打開,肉香味湧出來,鄭旭東說了聲“好香”,林佩嗯了神,那筷子戳了戳排骨。高壓鍋煮湯就是快,排骨已經爛了,蓮藕快要煮化,一戳就碎,湯也變成了藕色。
林佩嘗了口,覺得淡了往裡麵加點鹽再試,味道剛剛好。
八個人五菜一湯,說起來不算多,但自家炒菜分量都足,林佩估算了一下陳桂花和林金鳳的飯量,覺得這怎麼也夠了,說道:“可以吃飯了。”
……
吃完飯鄭家人就走了,方翠蘭讓林杏花收拾桌子,把林佩叫進屋裡跟她詳說定親的事。
“到時候鄭家也會來人,估計有六七席,酒席那些我跟你爹這兩天會準備好,一桌八道菜,半葷半素。”早幾年大家飯都吃不飽,酒席都是從簡,一桌能有兩葷就謝天謝地。土改後農民日子好過了,酒席花費也跟著上來了。
這兩年林家咀結婚席麵一般是十二道菜,八葷兩素兩涼盤。定親規矩就沒那麼多,主要看女方家底,有些沒錢的就兩家人坐一塊吃頓飯,不辦酒也沒人說。先前林桃花定親是從簡辦的,隻兩桌酒席,一席也就八個菜。林佩這次算隆重的,有些舍不得的人家,就是嫁閨女當天也沒這體麵。
林佩知道村裡現狀,自然沒什麼可挑剔的,點點頭說:“按您說的來就成,我沒意見。”
之後又是定親禮上的一些細節問題,一直到都交代完了,方翠蘭沉默一陣才說:“先前桃花定親,鄭家給了三百聘禮,正巧你奶那時候重病,家裡實在沒錢,我跟你爹就把那筆錢用了,家裡還欠了點債。”
這事原著中提到過,女主前世聘禮用光後,林家拆東牆補西牆借了點錢給她做嫁妝,但這錢加起來都不到一百,女主嫁人後妯娌間每起爭執,她都為此抬不起頭來。時間長了,這事也成了她的心病,後來身世曝光,她更是怨上了林家人。
但重生後林桃花卻大方給出了聘禮,原著中說是她想借此償還林家的養育之恩,但她具體怎麼想的,誰也不知道。
“這半年來,除去還給彆人的錢和家裡開銷,家裡攢了一百五左右,後院還有一頭豬,估計能賣一百多,加起來兩百多不到三百。但年後小三開學,學費雜費加起來得準備七十,加上這半年你給我的錢,加起來給你湊兩百八十八。”
林佩沒想到方翠蘭原本打算給她兩百八十八,村裡嫁閨女截留嫁妝是常事,就是有些心疼閨女的,男方給兩百彩禮頂多也就回一百五回去,剩下的五十留來辦酒席等。鄭家給三百彩禮,林家願意回兩百八十八已經很厚道了。
“嗯。”林佩笑道,她並不是在意這幾百塊錢,隻是對比起來心裡感到很熨帖。
見林佩笑起來,方翠蘭也鬆了口氣,說起鄭家的打算:“按理說,鄭家給過咱們家彩禮,這次就是不拿錢也沒得說。但旭東她娘說他看重你,不想叫你受委屈,所以他們家這次拿六百八十八的彩禮給你。”
“嗯。”林佩低頭淺笑。
“這錢我和你爹一分不拿,都給你帶走,”方翠蘭拉過林佩的手,輕輕拍著她的手背說,“能遇上鄭家這樣的人家,遇上旭東這樣有決斷、愛重你的男人是你的福分,你要惜福,以後好好跟他過日子,知道嗎?”
雖然陳桂花和氣,但方翠蘭並不覺得這六百八十八是她提出要給的。能有這麼大的體麵,還是林佩自己的福氣,她跟鄭旭東投緣,他願意為她花這錢。但方翠蘭也怕林佩年紀輕,因此輕狂,婚後稍有不如就作天作地,磨乾淨夫妻情分,所以這麼囑咐她。
林佩直視著方翠蘭的目光,鄭重說道:“我會和他好好過日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