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旭東周六要輪值,在軍營裡吃完晚飯才回來。當時林佩也才剛吃過飯,正在廚房裡洗碗,聽見聲音走出來,看見他站在屋裡喝水。
邊喝水鄭旭東邊打量屋子,才兩天沒回來,他就覺得家裡不太一樣了。
家裡原本是他布置的,上次他走的時候,客廳裡的家具還都是光禿禿的,隻靠牆壁放著的高腳櫃上麵放了兩個搪瓷杯。但今天回來,高腳櫃上麵鋪了一塊蕾絲布,上麵放著一套白瓷茶具。木頭打的沙發上也鋪上了坐墊,茶幾上更是添了個玻璃花瓶,花瓶裡有層次地插著幾朵月季。
不過幾朵鮮花,將客廳點綴得亮了起來。
鄭旭東問:“哪來的鮮花?”
“我前兩天早集的時候看到有人摘來賣就買了兩朵,好不好看?”林佩回答說。
那賣花的小姑娘骨瘦如柴,看得林佩心有不忍就買了兩朵。其實鮮花也不貴,這一束加起來也才幾分錢,反倒是那個花瓶花了好幾塊。王春英看她為了幾分錢的花買幾塊的花瓶,當時表情簡直了,過後沒少跟人嘀咕林佩不是過日子的人。
但鄭旭東不覺得林佩不是過日子的人,點頭說:“好看。”
林佩便笑起來:“是吧,我也覺得擺上一瓶花,屋子裡就不一樣了。”又問鄭旭東吃飯沒。
“吃過了,”鄭旭東喝完水說,“你上次不是說要種地?還種嗎?”
“種啊!”林佩毫不猶豫點頭,她可不是一時興起想種蔥。
鄭旭東見她添堵肯定,便去隔壁陳紅蓮家借鋤頭。陳紅蓮聽說林佩要種地,忙回屋把出頭拿出來,跟出來大聲說:“這土地啊,是咱們鄉下人的根,不管去了哪都要開塊地。這不,弟妹剛搬進來就要種地了。”
“嫂子要種地?”王春英聽見聲音跑出來問,心裡不住懊悔沒跟林培說借她院子開地的事,但心裡又覺得林佩就知道死讀書,這地不一定能侍弄好又鎮定下來。
林佩解釋說:“我想種點小蔥,以後也不用特意去買。”
陳紅蓮笑道:“蔥好種啊,咋樣都能活。”
陳紅蓮的丈夫趙國慶是個一米八左右的大高個,寬臉濃眉,看起來非常嚴肅,但也熱心地說:“你愛人有啥不懂的,儘管問我媳婦。”
“沒錯,有啥不懂的就問我。”陳紅蓮滿口應道。
鄭旭東道了聲謝,問林佩要種多少蔥,開多大的地。林佩看一排幾戶都圍過來,不由得有點壓力山大,低聲說:“我也不種多少,一小塊夠吃就行。”蔥不像彆的菜,要吃的時候掐一把,掐過的還能長出來。
陳紅蓮問:“要我看全挖開了,趁著這時候還能種幾顆白菜,入冬了家裡也有新鮮菜吃。”
冬天菜可不便宜,她隨軍久了每年都要醃好幾壇子酸菜,院子裡還要種點白菜包菜,等入冬了也能改改口味。她覺得林佩太年輕,沒經過事也是頭一年隨軍所以不懂,便好心指點她。
林佩也是種過白菜的,但也就是陽台上種一兩顆,就這也夠她受的。但林佩做事喜歡給自己留後路,便說:“那把花留著,其他的都挖開吧。”
家屬房院子裡都是種了花你的,像鄭家門口靠近水溝就有一排君子蘭,但這君子蘭缺少照料,看起來半死不活的。林佩搬進來後每天都會給花澆水,雖然不知道能不能養活,但她也不舍的把花全拔了。
鄭旭東聞言點頭,開始挖地。
……
丁亞明走進院子裡就看見鄭旭東在挖地,微微一愣問:“你這是乾啥?”
鄭旭東還沒說話,陳紅蓮便搶著說:“這你還看不出來,弟妹說她想挖塊地種蔥,這不,鄭副營長就忙活起來了。”
沈文麗斜了林佩一眼,眉頭微皺,卻聽陳紅蓮說:“要我看,丁營長你們也把自家門口這塊地挖開種菜算了,彆看就這一塊地,一年下來也能省不少錢勒!”
丁亞明看向媳婦,沈文麗神色冰冷,乾笑說:“還是算了,文麗也沒種過地。”
“不會種可以學啊,弟妹不也沒種過地?”陳紅蓮笑嗬嗬說道,“說起來弟妹在家還是老師呢,如今來了部隊,不也跟我們一樣過日子。”
陳紅蓮最不耐煩沈文麗那眼睛朝天看的模樣,不就是讀過幾年書進了文工團嗎?一個院裡住著,至於瞧不起這個看不起那個的?因為這她初看林佩也很不順眼,村裡出來的姑娘還學那城裡人做派,做作。
但相處下來陳紅蓮倒覺得林佩人不錯,見人總是三分笑,說話做事都大大方方的,不像沈文麗那麼看不起人,也不像王春英愛嚼舌根。
沈文麗聞言又看一眼林佩,她倒是不知道林佩還讀過書。但讀過書又怎麼樣?農村人就是農村人,還是那副做派。沈文麗冷哼一聲說:“我沒那個時間,再說了,開塊地辛辛苦苦一年下來,也不過省那三瓜兩子。”
說完,沈文麗抬腳進屋。
丁亞明隻好替她圓場說:“文麗就是這樣的脾氣,說話直不過大腦,你們彆見怪。”
“城裡人嘛!”陳紅蓮陰陽怪氣說道。
林佩則淡淡說:“其實種地跟養花差不多,也能陶冶心情,隻是看人怎麼想而已。”
“還是弟妹說得好,不愧是文化人,說話就是有水平。”
林佩聽著陳紅蓮的彩虹屁,差點被自己的口水嗆到,轉移話題問鄭旭東渴不渴,要不要喝水。鄭旭東乾活利索,不過十來分鐘就挖了大半,他放下鋤頭說:“好。”
林佩進屋倒杯水出來端給鄭旭東,外麵已經散了,丁亞明進屋忙著哄媳婦,陳紅蓮也誌得意滿轉身回屋。至於王春英,她丈夫就是個連長,陳紅蓮和沈文麗彆苗頭的時候她是從不出聲的。
那廂丁亞明進了房間,看沈文麗坐在床邊生悶氣,湊過去笑道:“怎麼了這是?生氣了?”
“你不是說我說話不過大腦?你還管我生不生氣乾什麼?”沈文麗冷哼,轉過身去不看丁亞明。
“看我這話說的,是我自己說話不過大腦,我自掌嘴巴你看怎麼樣?”丁亞明說著拍了下自己嘴巴,硬生生擠到沈文麗眼前問,“現在還生氣不?”
“我就是見不得她們那作態,以為哪哪都是她們自己家是不?種地種地就知道種地!”沈文麗罵道,“大夏天的,一個個往院子裡澆糞,臭得我都不願意在家裡多待!我是懶得她們,她們倒是得寸進尺起來了!”
“是是是,我媳婦最大度了。”丁亞明哄道,“她們也不容易,打小就以土地為生,來了部隊當然不習慣,總得給自己找個寄托。你大人大量,彆跟她們計較了,不然氣壞身體也是自己。”
沈文麗斜他:“你就會向著她們說話。”
“我哪是向著他們,我是擔心你呐。”丁亞明將妻子擁進懷裡。
沈文麗臉上冷色漸漸褪去,卻仍舊忍不住跟丈夫抱怨:“那個林佩也是,還是讀過書的,也跟那陳紅蓮學。”
丁亞明可不敢在這時候觸媳婦眉頭,一應都說“好好好”“是是是”,聽得沈文麗推他一把說:“你敷衍我。”
“哎呦我的姑奶奶,我哪敢敷衍你啊,我這不是覺得你說的有道理嗎?”
沈文麗哼一聲,卻沒在說話。丁亞明等她心氣平了,才說起去鄭家吃飯的事,說起來沈文麗又皺起眉頭,她心裡對林佩有氣,不樂意跟她打交道。
“這可是咱們之前說好了的,你要是不去,人林佩還當你針對她。”
“誰針對她了?她誰啊,我至於針對她?”沈文麗覺得自己聽見了個笑話,但她說著說著看到丁亞明的表情,惱了說道,“不就是一頓飯嗎?我去還不成?”
丁亞明鬆了口氣說:“不光去,到了人家家裡還要和和氣氣的,不然……”
“不然人家當我針對她是吧?”沈文麗翻了個白眼,“我發現在你眼裡我是不是特厲害,特愛欺負人。誒你們男人是不是都覺得林佩這樣的女人柔弱,動不動受欺負?能激起保護欲是吧?”
“你這就冤枉我了吧,在我心裡,你永遠是最好的姑娘,其他人,”丁亞明故作輕蔑,“我才不看!”
沈文麗被他逗得花枝亂顫,心裡倒是舒坦不少,保證明天上人家吃飯和和氣氣的,彆人不惹她,她也不惹人。
……
因為要請客,林佩一早爬起來去買菜。
她剛走出院子,撞上鍛煉完的鄭旭東回來,聽說她要去早集便說一起去。林佩自然不會反對,跟著鄭旭東一起往外走。
來到部隊一周,林佩也認識了不少人,一路都有人跟她打招呼,聽說鄭旭東跟她一起去買菜,都是一臉羨慕。
走了大概七八分鐘,兩人到達早集,大概是因為周末,早集比平時更熱鬨,還有人提了一桶鯽魚來賣。這魚是從河裡打撈上來的,個頭並不大,相應的價格也賣得便宜。林佩挑了兩條不大不小的鯽魚,然後又買了根白蘿卜準備煮魚湯。
除此之外,林佩還買了四季豆、和一把蔥,回去的時候林佩說:“待會再去菜市場買兩根排骨,再看看有沒有雞腿賣,不然這麼點菜不夠吃。”
搬來一個星期,鄭旭東沒說要請彆人吃飯,隻提了丁亞明,又說是他剛進的部隊的班長,顯然是關係好的。林佩不想讓鄭旭東為難,所以打算好好整治一番,剛買的菜就顯得不夠分量了。
至於沈文麗,林佩沒把她放在心上,反正她回來得少,不是一路人淡淡的就行。
到了菜市場賣肉的櫃台前,林佩讓人剁了兩根肋排,看豬下水標價便宜,幾近半賣半送,又買了點豬下水。鄭旭東看見誒了聲,林佩笑著問:“不喜歡吃?”
“還行。”鄭旭東不挑食,隻是覺得不好吃,怕林佩吃不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