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0、番外:二零零五(2 / 2)

“算起來你們好些年沒回村裡了吧,我跟你們說,現在咱們村跟以前完全不一樣了。”林翠芬插話說道。

林佩點頭說:“算起來有七年了。”

她畢業後在初中教了近十年書,再加上陳桂花年紀漸大,已經不管公司的事,雖然有陳紅鳴打理公司,但需要林佩做決定的事不少。因此早些年林佩十分忙碌,直到從學校離職,她才輕鬆點,再加上姐弟倆都上了大學,她時間更多,就跟人合夥弄了個慈善基金。

鄭旭東也是,職位越高,人越忙碌,直到去年他受組織安排去國防大學進修,這次寒假才有時間回鄉。

林翠芬說:“那這次你們可得在村裡好好轉轉。”

老家的改變,其實沿途就能看到,當初林佩出去隨軍的時候,大家住的還多是土坯房,就算建了紅磚瓦房也不過一層。但這次回來,路邊儘是兩層的磚瓦房,外牆還粉刷著水泥,有些家裡有錢的,乾脆在前後嵌上瓷磚。

不僅是房屋的改變,曾經陸源鎮的露麵基本是壓平的,一到夏天天氣乾燥了,有車經過的話就會有漫天灰塵。如今黃土路變成了水泥路,路上轎車多了,灰塵卻少了。

到陸源鎮的時候停了下車。

雖然陳桂花把麵館開出去了,但總店依然在鎮上,目前由鄭旭文和他媳婦管著。鄭旭文是鄭旭東三叔的兒子,他娘還是林佩和鄭旭東媒人,因為關係親近,陳桂花便讓他管了一家店。

從這也可以看出來,桂花蔥油麵是一家家族企業,從董事長到下麵經理再到各店店長,基本都是鄭家人。陳桂花還是老一輩的想法,自己發達了要帶著親戚朋友發家致富,初期看還行,時間長了矛盾不斷。

陳桂花這幾年也懶得管事,公司的事一概交給鄭玉華處理,但鄭玉華雖然是長姐,鄭旭南鄭旭西兩兄弟卻不服她,明爭暗鬥不斷。

而直到現在,陳桂花也沒想好要把公司怎麼處理。

其實早年林佩也勸過陳桂花,和她說家族企業的危害,但陳桂花總是狠不下心,一拖再拖到了今天。

鄭家兄弟暗鬥不斷,但鄭旭文夫婦都是本分人,這麼多年兢兢業業,將總店經營得很紅火。

不過陸源鎮到底不大,早些年國企倒閉潮,鄭玉華工作過的五金廠沒有逃過,工人紛紛下崗。工人下崗後無處可去,紛紛背井離鄉出去打工,如今的陸源鎮房子雖然比早些年棄氣派了,但人卻比當初少了。

因此總店生意紅火隻是和其他店鋪相比,總體利潤還是不如漁陽市或者省城的分店。

總店兩千年後新建的一棟兩層樓房,整體顏色偏紅,陳桂花覺得這顏色喜慶,因此各分店都是這樣的裝修。進去後是一排排座位,最裡麵有窗口,賣各色早餐。總店全天候開店,因此雖然已經到中午,但來吃飯的人依舊不少。

進去後他們直接上二樓,拿起菜單點餐。

鄭旭文聽後連忙說:“哪能讓你們吃這些,我立馬讓後廚做午飯。”

“不用,你們賣的顧客能吃,難道我們不能吃?”陳桂花說道,“我就要一碗蔥油麵,也嘗嘗你們的手藝。”

姐弟倆聞言配合說:“我也吃蔥油麵。”

如此其他人也不點彆的了,一人一碗蔥油麵,鄭鴻澤心裡倒是有想法,嘀咕說:“大老遠跑來吃蔥油麵,有……”

話沒說完被他爸拍了一巴掌:“給你吃你就吃!”

林翠芬看見,借題發揮說:“你們也彆太寵著鴻澤,這人啊,不能忘本,咱們家吃娘做蔥油麵起家的,大老遠來吃一碗蔥油麵怎麼了?娘您說是不是?”

其實陳桂花也不是什麼苛刻的老太太,沒說我吃蔥油麵你們也要一樣的。但被林翠芬一說,心裡的確不高興起來,覺得老四夫妻倆忒寵孩子了,遂點頭嗯了聲。

陳桂花一點頭,鄭旭西和李紅臉色黑了些。

陳桂花說隨便吃,但鄭旭文不能真隨便起來,他親自給一人做了碗蔥油麵,然後又讓廚師炒了幾道菜,葷素都有。陳桂花看見便說他客氣,鄭旭東笑道:“伯娘您難得回來一次,我總不能讓你們吃不好飯。”

這話聽著熨帖,陳桂花笑道:“你這孩子就是實誠。”

……

車開進鄭家灣已經是下午三點鐘。

鄭家灣的房子如梯田一把分布在山上,轎車無法上去,因此鄭旭西和鄭鴻博把車停在下麵,一家子往上走。

林佩隨軍是八五年,陳桂花也是那一年去鎮上開店,等到九五年,鄭旭南鄭旭西一家子基本都搬出去了。這些年雖然也有回來過,但次數不多,因此鄭家灣年齡小的孩子都已經不認識他們,站在路邊疑惑地望著。

孩子們的長輩看到打頭的陳桂花倒是很驚喜,等認出鄭旭東更不得了。

鄭家灣曆史上就沒出過大人物,鄭旭東是頭一個。而且鄭家不止出了個鄭旭東,陳桂花,他媳婦林佩,都是了不得的人物。他們一家子發達了也不忘本,這些年修橋鋪路,捐錢的事總少不了他們,就他們村小重建,都有林佩捐款,另外還贈了幾千本圖書。

因此村部離得遠趕不來,但鄭家人走進院子,大隊乾部全過來了。不但人來,還帶了好幾個圓餅的鞭炮和兩個大煙花,走進鄭家院子就張羅著放起來。

鄭家還是以前的老房子,隻是門都換了,每扇門上麵都掛著鎖。見大隊乾部過來,李紅過去打開堂屋的鎖,從裡麵搬出幾條凳子來。聽聞老娘要回來,鄭旭西早些天就讓李紅安排人來打掃過衛生,拿出的凳子都是乾淨的。

大隊乾部打頭的叫鄭四海,論輩分鄭旭東得叫他一聲叔,不過他對鄭旭東十分客氣,半點不敢輕慢,甚至還想給鄭家人弄個歡迎會。

林佩聞言反射性去看鄭旭東,他表情原本還算溫和,聽見這話擰得緊緊的,便說:“我們這次隻是回老家看看,沒彆的意思,不用麻煩了,而且……”林佩沒說話,隻嗯嗯兩聲說,“不大合適,是吧?”

鄭四海也不是看不懂臉色的,點頭說:“既然這樣就算了。”

鄭旭東當麵還是給他麵子,等回了自己屋便和林佩說起來:“這些人心思都不用在工作上,一天天淨想這些亂七八糟的事。”他一向清廉,見不得這種事。

“行了,沒必要為彆人氣壞自己的身子。”林佩順著鄭旭東的背說。

鄭旭東生過氣,握住林佩的手,歎氣說:“我不是生氣,我是發愁啊。”他回鄉給辦歡迎會,那走的時候是不是還有歡送會?他鄭旭東回來有歡迎歡送,彆人回來呢?

要是都辦,他們準備搞多大規模的?錢從哪裡來?總不可能是自己掏錢,花的隻能是財政支出。

林佩回握住鄭旭東的手,安慰性地捏了捏。

“爸媽。”隨著姐姐的聲音響起,門被從外麵推開,姐弟倆站在門口看見他們,虛假地捂住眼睛,姐姐問,“我們是不是不該進來?”

“進都進來了。”林佩嗔道。

姐姐笑著走進來,抬頭打量著房間問:“這就是你們以前住的屋子啊?”說著皺了皺鼻子,“好小。”

“這已經算好了,我結婚前在家都是和妹妹一起住。”林佩說著比了比房間大小,“屋子比這間還小一點,靠門這麵牆放一張木板床,對麵也是一樣,靠窗在放一張桌子,像這樣的木箱子都是壘在一起,最下麵木箱放的基本是反季的衣服,平時開都不好開。”

姐弟倆記事後鄭家日子已經很好過了,姐姐搖頭說:“真想象不出來。”其實她在部隊也住宿舍,但宿舍和自己家總不一樣。

姐姐好奇心強,進來後櫃子抽屜全打開一遍。

林佩隨軍後這間房子一直空著,隻過年回家會住,後來鄭家人陸續搬到鎮上、市裡,他們就沒回來住過了。時間長了,屋子裡也漸漸空了,抽屜裡麵隻有兩瓶空的墨水瓶,櫃子裡倒掛著幾身衣服。

其中有一條連衣裙,娃娃領,袖子裙擺是荷葉邊的,因為年塵太久顏色褪了,但能看出原本應該是綠色。姐姐把裙子拿下來比了比,發現裙子腰線在胸部下麵點,款式放在現在也很洋氣。

“媽您以前可真時髦,這裙子是您自己做的還是買的?”姐姐拿著裙子問。

鄭旭東認得這條裙子,說道:“是你家家做的,款式你媽定的。”

“這您都記得?”姐姐驚異問。

鄭嘉鴻嗤笑,給了姐姐一個“你傻啊”的眼神說:“咱媽什麼事是咱爸不記得的?”

林佩則問:“我以前時髦,現在就不時髦了?”

姐姐一想也是,她爸記她媽的事最清楚,至於她媽從來都是走在流行前線的。

鄭旭東這間屋並不大,抬頭就能把整個房間看遍,林佩以前的舊衣服帶給姐姐的新奇很快消散了。再加上時間不早,鄭旭東三嬸來叫他們去家裡吃飯,一家四口便走出去。

林佩走在最後上鎖,鎖好門一轉身差點撞鄭旭東身上,嗔道:“你乾什麼?”

“你還記不記得那年我們結婚,我把你背進屋的事?”鄭旭東問。

結婚的事已經過去二十年了,但林佩依然記得很清楚。陸源鎮的習俗,把新娘接回來後要先去祠堂轉一圈,期間新娘腳不能落地,因此是鄭旭東把她從祠堂背回來。

鄭家房門不高,鄭旭東一米八多的個子,平時進門還得習慣性低下頭,背著新娘便隻能彎腰屈膝進門。鄭旭文是個愛玩鬨的,說鄭旭東這樣不行,媳婦一進門他就彎了腰,以後肯定是妻管嚴。

當時鄭旭東回答說:“我就樂意被我媳婦管,你嫉妒?”

在場的人哄笑不止,新婚那段時間,街坊鄰居總要拿這話來調侃鄭旭東。

想起過去的事,林佩唇角微微翹起,鄭旭東牽著她的手,低聲道:“你管我一輩子我也樂意。”

林佩輕哼:“我可沒有管你。”

鄭旭東點頭說:“這是我自覺。”

林佩沒忍住笑:“你這叫自我感覺良好。”

兩人你一句我一句,直到姐姐放慢腳步問:“爸媽你們偷偷摸摸說什麼呢?”

鄭旭東輕咳一聲說:“沒說什麼。”

姐姐不信,但她爸媽也不是第一次這樣,有時候她都覺得自己,哦不還要加上她弟,兩個人多餘。

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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