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如其來的沉重往事讓榮歲有些怔然, 他撓了撓臉,“我有那麼偉大嗎?舍身救世什麼的……”
殷燭之牽著他走出山洞,指著安靜矗立的枯木道:“這就是建木。”乾枯的巨木已經看不出原本的氣勢。隻有那一眼看不到頭的頂端, 還保留著一絲當年的模樣。隻是再也無從得知,當年他是以何種心情矗立在此處。
當年建木之靈與建木徹底融合, 以自身滋養大地。崩裂的大地被逐漸修補, 地麵上洪水往西南方向退去, 逐漸形成了新的山川格局。高山與大海重新劃分, 度過劫難的人族與妖族開始重建家園。唯有鐘山與建木, 耗空了靈氣後, 鐘山荒涼,建木枯死,逐漸被遺忘在時光之中。
“後來我曾經蘇醒過一次。”那時滄海桑田,妖族早已沒落, 大地重新昌盛, 而這次的王者, 是妖族從來沒放在眼裡的人族。
“我在建木之中, 找到了你的最後一點魂魄。”殷燭之緩緩道:“我將你的殘魂送入輪回後, 又用僅剩的靈力,開辟出芥子空間,將鐘山搬了進去。
從那以後,世上再無鐘山, 燭龍居所徹底成為虛無縹緲的傳說,而鐘山原本所在之處, 幾經滄海桑田,變成了現在的巫龍峽。
“連接巫龍峽與鐘山的,便是入口的湖泊,橫公魚則是守護者。”當年他太虛弱,來不及布置更多守衛,匆匆抓了幾條凶猛的橫公魚扔進湖中,便徹底陷入沉眠之中。
“再後來的事情,我便也不知道了。”
殷燭之的解釋解答了榮歲的疑惑,他與殷燭之並肩站在建木下,看著山峰之下的枯木,忽然道:“可惜我都不記得了,不然真想看看當年熱鬨的鐘山。”
“我還記得。”殷燭之側臉看他,握住他的手,溫聲道:“我全都記得。”
兩人在突出地表的樹根上坐下,榮歲歪頭靠在他肩上,聽他講久遠歲月之中發生的故事。
原來溫暾從那時候就這麼傻,總被其他的妖族哄騙欺負,後來遇見了龍睚,龍睚好心幫過他一次,就被傻乎乎的溫暾纏上了,兩人一起來了鐘山……
畢方則是主人隕落,無處可去後被白澤收留,他也跟現在一樣,總喜歡沒事就欺負一下溫暾……
榮歲聽著他講過去的趣事,臉上是舒展的笑意,但是片刻後他又覺得不對,直起身認真看著講故事的人,“那你呢?你在哪裡?”
殷燭之斂目,淡淡道:“我的身份,不宜出現在人前。”
榮歲一呆,目光越過他看向一旁的山洞,輕聲問,“那你就一直住在這山頂上嗎?”
“嗯。”殷燭之道:“清淨。”
話是這麼說,可是榮歲卻仿佛能感受到那種刻骨的孤獨與寂寞,強大的神靈,日複一日的待在這鐘山頂端沉睡,偶爾醒過來時,看著山下的熱鬨景象,有沒有一瞬也想參與其中呢?
榮歲鼻子有些酸澀,他掩飾的轉過頭,帶著輕微的鼻音問道:“我小的時候,你不是常來看我嗎?”
殷燭之道:“嗯,後來你漸漸大了,我便不再出現。你大概也忘了吧。”
榮歲道:“也許我沒有忘記呢。”
“嗯?”殷燭之側目看他。
榮歲小小吸了一口氣,掩飾住鼻音,道:“如果是我,即使長大了,也不會忘記從小陪伴我的人。”
殷燭之微愣,眼底滿是愕然。
就聽榮歲繼續說道:“你不是說我後來經常上山給你送供奉麼,那也許是怕打擾你找的理由呢。”
榮歲的眼底閃著光,越說越覺得是這麼一回事,如果換成現在的他,設身處地的想,他肯定也會這麼做的。
“原來是這樣嗎?”愕然轉換成笑意,殷燭之眼中翻湧著欣喜,克製不住傾身過去,將熾熱的雙唇印在他額頭。許久,才聽他低低道:“聽你這麼說,我很高興。”
原來當年的幼崽並沒有忘記他,原來他每次上山都會絮絮叨叨的說上一會兒話,是怕他寂寞。殷燭之眼底綻開笑,仿佛千萬年的孤獨都在這一瞬間抵消。
榮歲感覺耳朵有些發燒,後知後覺的反應過來,剛才的一番話好像是在表白。眨眨眼睛,榮歲深吸一口氣,乾脆一不做二不休,抬手圈住殷燭之的脖子,紅著臉湊上去親他。
纏.綿的親吻,像是無聲的撫慰,像是在告訴麵前的人,即使在那遙遠的歲月中,他也沒有遺忘他。而從今往後,他亦會一直陪著他。
天空中光線昏暗,天地靜寂,隻有狂風呼嘯不停,兩人在巨大的建木之下相擁,身體貼合,輾轉親吻,夜晚未至,情已沸騰。
……
兩人在鐘山過了一.夜,就睡在殷燭之常年睡過的那塊巨石之上,殷燭之怕他睡不習慣,用寬大的黑袍包裹著他,讓他枕著手臂睡在自己懷裡。
一.夜糾.纏,榮歲有點不知今夕何夕。迷迷糊糊的睜開眼睛,就聽見耳邊傳來男人緊張的聲音,“有沒有哪裡不舒服?”